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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氏蹙眉:“聽你的語氣,不樂意?”
霍臨風說:“當然不樂意!”他將容落雲拉扯到身後,護崽兒似的擋住,“娘,你疼人就疼人,別亂點兄弟譜!”
野鴛鴦的紅線本就見不得人,這倒好,竟還搭一根錯的。容落雲的心跳得更厲害,卻也驚慌,怕這蠻兵在情急之下說漏了嘴。
他掰過霍臨風的肩,小聲告知,並在那堅實的胸膛上拍了一掌。
霍臨風問:“當真?”
未等容落雲回答,白氏說:“當真。”她還思量著旁的,“小容,你姐姐仍在西乾嶺,不管在哪兒,青樓絕不是安身的地方。往後她嫁人或是什麼,我可以為她操辦,她若倦了那地方,也可以來塞北,這兒無人認得她,能隨心地生活。”
容落雲心頭滾水,燙得說不出隻言片語,霍臨風鬆快這氛圍:“娘,你是兒子不合意,想要個閨女罷。”
白氏笑著瞪他,不理會,卻推推桌上的點心。
活土匪落座開吃,就著容落雲的碟子,不消片刻便掃蕩大半。
難得的靜好歲月,待飛雪稍停,露出融融的一輪晴日。城門外奔來一隊煊赫的人馬,官衣公文,金閃閃的令牌。
向著定北侯府,長安的聖旨愈來愈近了。
第96章
聖旨悠悠地抵達定北侯府, 好似陳詞濫調, 命霍臨風入長安面聖,封功領賞。一家人跪在地上聽完, 叩謝皇恩, 霍臨風接住那一軸凌錦。
“大人路途辛苦, 在府內歇下罷。”霍驚海一擺手,引著路, 親自帶承旨官去安排。
霍臨風攙扶起白氏, 往大屋裡走,還未至門前, 隔著雕花縫隙瞧見裡面容落雲的身影。不知怎的, 屋中明明生著炭火, 他卻感覺容落雲在發抖。
吱呀,霍臨風推開門,瞧得真切了,容落雲抿唇瞠目, 竟是一派倉惶不已的模樣。他扶著白氏邁進屋, 低聲詢問道:“怎的了, 身子不舒服?”
容落雲搖搖頭,想說他無事,但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
白氏亦察覺出異樣,喚道:“晚笙,添些炭火,再端碗熱乎的參湯過來。”吩咐罷, 關門隔絕住寒氣,“是不是冷著了?”
容落雲仍舊搖頭,雙手藏在袖子裡,攥得指關節都泛著白。他一向勇敢無畏,何況方才還好好的,此刻怛然失色當真叫人擔憂。
霍臨風對白氏道:“娘,你在這兒,估摸他不好意思講。”
他上前虛攬住容落雲,朝里走,進入內門到一截室中的小廊上。這幾步長的廊子分外安靜,窄溜溜的,擱著三四梨木架,架上的玉瓶插著新鮮的寒梅。
已至無人處,霍臨風一轉身,面對面地問:“怎的了,與我說——”
尾音尚未出口,容落雲仰面湊來,雛燕尋巢般撲在他身前,他順勢摟抱住,掌下的身軀單薄而貼服,哆哆嗦嗦的,不是冷,那只能是怕。
霍臨風擔憂驟增:“小容,說話。”
容落雲側臉枕著霍臨風的肩頭,目光不偏不倚,恰好投在那一株寒梅上。好半晌,他訥訥地說:“我害怕。”怕霍臨風不懂,他笨嘴拙舌地解釋,“聖旨一來,我嚇著了,我以為……”
他以為十七八年過去,他不會恐懼至此,沒想到高估了自己。
霍臨風恍然醒悟,手掌移動按住容落雲的後頸輕揉,像捋一隻受驚的寵兒。心結需得解開,他不避忌地問:“當年你家中遭變,接過聖旨是不是?”
容落雲猛地一僵:“也是穿成那樣的官,帶著驍衛軍入府宣旨。”記憶猶如浪潮,一撥撥打得人生疼,“我那時聽不懂,但讀完聖旨,那伙人便抽刀拔劍,在府上殺人……”
長大些才明白,說的是“大逆不道”,宣的是“格殺勿論”。
容落雲當時僅僅五歲,親眼看著府中的下人死在刀下,伺候的,喊著少爺的,活生生的人命化作一灘血泊。而後他與雙親分離,連夜被送走,一路心驚膽戰險些喪命,此生再沒見過自己的爹娘。
霍臨風的心一揪一揪地疼,頷首側臉,安慰地吻在容落雲的耳後。他吻得輕而細密,在這具顫慄的身體上,星星點點地低啄。
這一股柔情能解百般寒毒,容落雲汲取著,胡亂地求:“還要。”
霍臨風單手捧住那張臉,親容落雲的面頰、眼尾,甚至用唇珠摩挲容落雲薄薄的眼皮。瞳仁兒被壓迫,容落雲的眼前一片白白朱朱,像開了花。他猶如貪嘴的小兒,在霍臨風的掌心來回地蹭,微張開唇,主動仰起下巴送上去。
霍臨風噙住他,四瓣唇捻在一處,磕碰了牙齒,勾纏了舌頭,濕濕滑滑地翻攪出水聲。寒梅幸好是含苞待放,倘若是盛開的,定會羞得折斷在枝頭。
等稍稍分開,容落雲的臉蛋兒沁出粉暈,雕花窗漏光,花蕊狀的光斑落在他面上,像一顆多情的小痣。霍臨風移不開眼,用指腹摩擦容落雲的嘴角,啞了嗓子:“有我在,以後什麼都不必怕。”
容落雲垂下眼,在那指腹輕咬一口,抹蜜似的回應。
霍臨風暗道一句“冤家”,另一手箍緊些,問:“怎的還是輕顫?”
容落雲小聲說:“叫你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