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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腰扣好,寬肩勁腰下,衣擺遮住一雙長腿。杜錚手捧玉冠為主子戴上,不提煩心的,拍馬屁說:“少爺,我瞧了,這不凡宮頂數你英俊!”
霍臨風哼一聲,行軍打仗糙時如蠻人,他鮮少在意自己的相貌。倒是挺在意別人,更難免想到無名居中好模樣的那位。他想問容落雲如何,嗅道:“什麼味兒?”
杜錚一驚:“燉的蹄髈糊啦!”
昨夜用了幾口冷飯,霍臨風此時餓極,於清幽竹園嚼大魚大肉。他瞥見盛開的小花,忽然想在園中植一株玉蘭,到時與翠竹相伴必定雅致。
轉念又打消念頭,一樹長成需要幾年,他卻不會待那麼久。
用過飯,霍臨風在石几旁飲茶,目之所及儘是雨後春竹,他想起被容落雲捏斷的青竹燈柄。既然休沐無事,這兒又有現成的材料,乾脆給那人重做一盞。
他細細挑選,抽刀砍下一根好竹,劈裁成竹條打磨光滑。待拼接搭架完成燈骨,以挺括薄紗為罩,便做好一盞素麵小燈。
霍臨風提著端詳,覺得單調又取筆墨,在燈柄上描繪一圈波狀雲紋。
燈已做好,石几上還剩著些竹條,取之無用棄之可惜。他靈機一動,將餘下的糊了只風箏,白宣面,燕子身,暫未想好畫什麼圖案。
這時杜錚嘀咕:“又添一則——給容落雲做燈。”
霍臨風的臉皮時薄時厚,此時比較厚,故意道:“風箏也給他糊的。”
杜錚嘖嘖:“他飛得比風箏還快,風箏放他還差不多。”
霍臨風樂不可支,八方游的仙姿盤旋腦海,如一縷輕煙。晌午了,他估摸容落雲已經起床,便一手提燈、一手提風箏出了千機堂。
天氣晴得正好,那一地乳白碎石定會晃眼,他如此想著。不料行至無名居,門上掛著一把小鎖,顯然別苑無人。
他只得折返,忙活一個時辰落了空,默默有些沒面子。恰好經過藏金閣,循著誦讀之音向內一窺,陸准在院中搖頭晃腦地背書。
陸准也瞄見他,跑出攔路:“杜仲,大白天提燈做甚?”
霍臨風道:“二宮主的燈折了,我為他做了一盞。”
陸準點點頭:“那你三日後再送罷,二哥去朝暮樓了。”
落空瞬間變質,霍臨風想,登上青樓沉溺三日之久,也不怕被榨乾了精氣。他忽然懶得送了,說:“三宮主,屬下要忙布施一事,勞煩你到時交給二宮主。”
陸准接住,忍不住嘀咕道:“這世道好奇怪,二哥提劍縱馬上青樓,本宮主還要為弟子跑腿。”
霍臨風聽得清楚,心內又是一突,容落雲鮮少騎馬去朝暮樓,更遑論佩劍。他倏地記起昨夜,聽他提到陳綿陳驍時,容落雲的反應十分激烈。
莫非……容落雲認得摶魂九蟒,甚至有怨?
霍臨風思索一路返回竹園,見杜錚在澆花。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索性問道:“呆子,我若提劍縱馬離去幾日,為何?”
杜錚道:“打仗殺敵。”
他又問:“我若說去踏青呢?”
杜錚又道:“你哪回都騙夫人去踏青,大漠哪有青給你踏。”
霍臨風豁然開朗,沒猜錯的話,容落雲根本沒去朝暮樓,而是殺人尋仇去了。可是容落雲一人對陳綿陳驍,再加上其餘侍衛分散精力,根本凶多吉少。
他心頭滋味兒難測,搖搖頭,也許容落雲就在溫柔鄉快活呢?
踱至石几旁,茶涼了,這麼一會兒就涼了。那從酉時等到丑時的四個時辰,茶涼飯冷,人徘徊,是不是比他此時的滋味兒更難言?
霍臨風深吸口氣,拔腿扭身,要跑一趟朝暮樓探個究竟。杜錚喊道:“少爺,你去哪裡?!”
他匆匆交代:“午後若未歸,便是英雄救匪去了!”
霍臨風快馬加鞭趕至朝暮樓,白日閉戶,他硬生生闖進去。小廝湧來阻止,叫他揚臂揮倒,吵鬧聲引來管事的老嬤。
老嬤眼尖,認出他是一擲千金的俊哥兒。他無意消磨,瞥著四樓一隅縱身躍上,叩門幾聲,喊道:“宮主?你在不在裡面?”
有位姑娘說:“公子一早來過,已經走了。”
霍臨風定神,容落雲真的來了一趟,難不成知道此行兇險,特來找胞姐告別一番?這時老嬤追來,擋著路不許他胡鬧。他問:“花魁在哪兒?”
老嬤戲謔:“想見花魁,就看你還有沒有四千兩。”
霍臨風冷冷一笑,誰攔搡誰,沿著廊子將房間的門悉數踹開。樓中嬌呼不絕,容端雨自弟弟走後輾轉難眠,披衣而出,就見一陣雞飛狗跳。
霍臨風望見對方,奔至其身前,容端雨提防地看他:“你是上回……”
他道:“上回紈絝,恐有冒犯。如今我是不凡宮比武招攬的大弟子,杜仲。”時間緊迫,他亮出弟子腰牌長話短說,“煩請姑娘告知,宮主是否獨往瀚州去了?我前日領命查探,知瀚州有高手二人,若宮主獨往則性命攸關,還望姑娘不要隱瞞。”
容端雨眸中一驚,本就憂心,此刻惶惶然落淚。揮退眾人,她靠近半步低聲:“落雲獨行瀚州擒賈炎息,算算時辰已經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