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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擠在灶火旁烤兔子吃,霍臨風揩去他嘴角的清油。
這一方禪院猶如一張密實的網,容落雲身在其中,被曾經的種種包圍著。他挪一步,看一眼,到處皆是回憶。
他切實明白觸景生情的感受,匆匆離開,不敢多留片刻。
將將邁下兩階,容落雲又頓住:“那晚……”他念叨出聲,那晚就是這裡,他將白果灰帕贈予霍臨風,對方欣喜地抱著他。
究竟誰先招惹誰的,他記不清了。
容落雲搖搖頭,莫想了,莫想了,再想便是沒出息的烏龜王八。他一股腦往下沖,禪院漸遠,四百階匆匆掠過。
掃地的小僧晃見,驚道:“施主,你……”
容落雲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小僧問:“你是上次受傷的施主?”他記起來,還給對方梳過小髻,“施主一個人?那位照顧你的施主呢?”
容落雲瘋瘋癲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我與他已然分道揚鑣。”
小僧疑惑難解,正欲問,那漂亮瘋子已經縱馬牽韁,朝著南邊疾馳離去。他繼續掃地,約莫掃淨三階的工夫,馬蹄踏至,那漂亮瘋子去而復返。
“施主何事?”
容落雲赧然地問:“寺中……能求平安符嗎?”
小僧點頭:“住持開光,需知曉施主的名姓。”
容落雲不為自己求,支吾道:“我叫霍臨風……”
他折回後耽擱一個時辰,拜佛念經,費了好些力氣才求得平安符。待得償所願,他痛痛快快地離開,一路未歇地趕回了西乾嶺。
進入城門時,容落雲與兩人擦肩,那兩人背著包袱細軟,是將軍府的小廝。看情形,應該是被遣散了。
容落雲心念一動,奔至將軍府,故技重施地翻入主苑。
他也不知要做什麼,纏梁繞棟,翩然入屋,在光天化日之下扮一場飛賊。剛落地,目光跟著落在牆面上。
空了一片,少了一幅。
剩下的那幅分外孤單,似是在等他來。
容落雲凝神望著,喚了聲——吾愛臨風。
第71章
“站住。”陸准立在藏經閣門口, “送去無名居的?”
弟子拎著食盒, 點點頭,陸准掐指一算, 那日容落雲匆匆奔赴瀚州, 自打回來, 三日未曾離開無名居,好不神秘。
“給我罷。”他接過食盒, 決意親自去送。
入秋不久, 白果樹已落葉紛飛,黃澄澄的, 像一把把小扇子飄落在碎石上。陸准推開小門, 這雅致的景色甚美, 叫他不忍心踩到片片落葉。
走到窗外,他輕聲喊:“二哥?”
窗扉半掩著,裡頭傳來一聲:“在呢,進來罷。”
陸准繞至屋中:“二哥, 用飯啦。”他把食盒擱在桌上, 小酥魚, 白粥,僅此兩樣,“這哪夠吃,廚房偷懶不成?”
容落雲說:“這幾日練功,吃飽會犯困。”淨手後也不擦,踱至桌邊, 逗娃娃般甩陸准一臉水珠,“怎的是你來送?”
早說過陸准像條土狗,輕微一逗,從頭到腳都忍不住撒歡兒。他嘴巴抹蜜,不嫌羞不嫌臊地回答:“我惦記二哥。”
正對著小窗,可窺見外面無雲的藍天,秋高氣爽,極適合放風箏。陸准頓時來了興致,知道容落雲有隻風箏,便扭臉看向牆壁。
他一愣,那燕子風箏日日掛著,竟易了位。
駭人的是,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幅霍臨風的畫像。
“二哥!”他乍然一嗓子,嚇得容落雲咬到舌尖。“那兒為何掛著畫像?!”他的意思是,你容落雲的臥房,為何會掛霍臨風的畫像?
容落雲卻會錯意:“因為那面牆正對床榻,我躺著便能欣賞。”
陸准瞠目,欣賞霍臨風的畫像?梅蘭竹菊,蒼松翠柏,嬌滴滴的美人圖,欣賞什麼不成?莫非那幅畫藏有玄機?
他起身踱到牆邊,仰臉盯著,看清畫中落款。吾愛臨風,“吾愛”是什麼意思?
小財神一臉倉惶,扭過身,呆頭鵝似的望著容落雲。等對方吃飽撂筷,他問:“二哥,我等會兒便去找畫師,畫一幅我,你掛我好不好?”
容落雲擦擦嘴:“掛你做甚?”
陸准急道:“那你掛霍臨風做甚!辟邪不成?!”
好響亮的嗓子,震得樑上喜鵲盡數離巢,輕紗帳子都晃了晃。容落雲卻淡然,捻顆杏干丟嘴裡,咕噥道:“霍臨風回了塞北,我見不著,於是睹畫思人。”
這回答還不如不答,氣煞小財神也。
陸准心裡亂糟糟的,堵著團著,弄得他滿腹疑慮卻啞口無言。他拐出臥房,朝外走,踩著碎石上的黃葉,一出別苑,望見刁玉良那小兒。
“老四,快來!”
刁玉良穿著新裁的小褂,聞聲跑來,美不滋兒地問:“三哥,瞅我衣裳好看不?”
陸准稱讚:“真好看,少年風流就是你這樣的。”夸著,靈機一動,“這般好看的衣裳,需佩一枚精緻的玉佩,三哥送你一枚如何?”
刁玉良歡喜道:“走,去你的藏金閣!”他抱住陸準的手臂,卻被對方一攬,反摟住肩膀。陸准勾搭著他,問:“你先告訴我,二哥與霍臨風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