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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落雲誠實道:“有一點。”
衣衫窸窣,嗒,封腰小扣解開的聲音,一陣布帛摩擦,窄袖外袍和外衫疊著脫下。霍臨風為容落雲蓋好,然後爹訓兒子似的說:“暖了,快睡。”
夜已過半,他們在車輿中歇下。
翌日清晨,不凡宮眾人下山,臨走時添了筆豐厚的香火錢。浩蕩人馬朝南去,終於要回西乾嶺了。
容落雲忍不住回望,山頂小院區區數日,他過得有滋有味。漸行漸遠,禪院歸還群狗,僧衣歸還住持,他只帶走數日來的回憶。
顛簸三百里路,回到西乾嶺時已經午後。
途經長河,容落雲去朝暮樓報平安,想起霍臨風救他之前在樓中快活。“杜仲,補你半月休沐。”他走近體貼地說,“要不要同去,我請你。”
霍臨風支吾:“宮主太客氣了……”謊話易說難圓,他咬牙扮弱,“為宮主療傷損耗大半元氣,甚虛甚虧,恐無力被翻紅浪。”
容落雲玉面生暈:“……是我考慮不周,你回宮休養罷。”他心中難免愧疚,好好的八尺男兒虛成那般,得多苦悶哪。
獨自去了,門口小廝日日等著,見他歸來急忙去報信。甫一入樓中,姑娘們嬌呼鶯啼,老嬤撫胸,容端雨提裙下樓掛著斑斑淚痕。
容落雲叫一聲“姐姐”,張手將其摟住。一分開,他被按在凳上叫郎中診脈,丫鬟來餵參湯,受傷的手被容端雨握著。他像個寶,一通伺候確認無虞,大家才安了心。
姐弟倆回四樓房中,容落雲道歉:“姐姐,這次叫你擔心,莫怪我。”
容端雨瞪他:“做錯事還不許怪你,我打你的心都有。”她關好小窗,“若非那位弟子來尋你,不知要耽誤多久。”
容落雲一愣:“杜仲來尋我?不是尋寶蘿嗎?”
容端雨道:“干寶蘿何事,少東拉西扯。”她蔥指猛戳容落雲的腦門兒,“摶魂九蟒還有七人,這回的驚險還要擔幾回才夠?”
容落雲揭過其他,只顧著安慰了。待容端雨心緒平靜些,他提起重中之重:“姐姐,長安來的新知州已經到瀚州城了,是……沈舟。”
容端雨美目睜圓,執扇的手都輕顫起來。“沈舟。”她默念這二字,良久才低聲說道,“如此甚好,瀚州百姓再不必受貪官欺壓了。”
容落雲急道:“姐姐,你與他——”
容端雨打斷:“休說胡話,我與他素未謀面,你也亦然。”
那語氣冷清自持,容落雲只得噤聲點頭,暫且沒有多言。他幾日未歸不好久留,哄容端雨歇下便悄悄離開。
繞過圍廊,他忽然想起什麼,於是去找老嬤。
“婆婆,”他如乖孫討祖母要糖,湊在對方耳邊,“我想要男子身虛,用來滋補的藥。”
老嬤一把揪住他:“我的乖乖呦!你怎的傷了元陽?!”
容落雲面紅耳赤:“是一名弟子……”腦中浮現霍臨風的高大身影,他豁出臉面,“我要最好的,那人孔武有力,多來些。”
片刻後,老嬤交給他一隻匣子,囑咐道:“棉包里的兩匙入湯,錦包里的三碗熬成一碗,麻包里的口服一粒,功效自弱至強。”
容落雲記住了,抱著匣子離開朝暮樓。
宮中千機堂,霍臨風回到竹園倒床便睡,衣裳都是杜錚給脫的。“呀,少爺你身子好燙。”杜錚一驚,粗手摸上那額頭,“不成不成,估摸染了風寒!”
霍臨風有些混沌,蒙住被子滾入床中。內力尚未完全恢復,又幾夜受凍,如今一放鬆便發作了。他覺得冷,裹著錦被仍不夠,想要那隻暖乎乎的白狐。
少爺兀自燒著,小廝急得到處尋藥。杜錚跑出千機堂,騎馬在宮中狂奔,經過邈蒼台甚至驚了一眾弟子。
馳騁到長街,他還未呼喊就見大門緩緩打開。
容落雲抱著匣子走來,與杜錚打個照面。“哎,杜仲的大哥。”他叫住對方,“如此急色所為何事?”
杜錚心想,還不是因為你!他不忿道:“我弟弟染疾臥床,身體虛弱,煩請宮主允我出宮買藥。”
容落雲一聽,竟到臥床那般嚴重了?他立即打開匣子,棉包最弱,麻包最強,先服錦包試試罷。他將錦包交給對方:“我知他身子不爽,給他帶了藥,你快回去熬給他喝罷。”
杜錚轉怒為喜,揣上藥急急回了。
承恩多日,此刻解對方之危,容落雲舒一口氣。
晚些去看看罷,一想到霍臨風,他輕輕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容,別他娘笑了。
第26章
杜錚心急火燎地趕回千機堂, 揣著那一包“救命”的補藥。
鑽入竹園小廚, 三碗水倒入藥壺,煮開後慢火熬成一碗。他急忙舀些冷泉水上樓, 浸濕布巾為霍臨風擦拭降溫, 才這麼一會兒, 燙得更厲害了。
霍臨風昏沉不醒,薄唇乾燥得起了皮, 喉間腫痛得仿佛嵌了顆石頭。“呆子, 水……”他囁嚅,同時往錦被中縮一縮。
杜錚忙去端茶, 一點點餵進去, 安慰道:“少爺, 你先睡一覺,藥熬好我叫你。”掖掖被子,於搭衽間摸出那條白果灰帕,乾脆擰濕敷在霍臨風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