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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正乃不凡宮一等大弟子,去年這時走的,朝暮晨昏竟已一年。容落雲追來,心中瞭然,他吩咐:“去罷,替我與大宮主上柱香。”
那兩名弟子離開,容落雲和段懷恪相對而立,不免失落。每年都有弟子喪命,舊的死了再添新的,實則一直在失去。
段懷恪想到什麼:“徐正的位子竟始終空著?”
容落雲“嗯”一聲,徐正武功頗高,二等弟子未達火候,只好空著。段懷恪聽罷若有所思:“眼下飛賊未擒,來日還有勁敵霍臨風,宮中正需補充人手。”
容落雲問:“大哥的意思是?”
段懷恪道:“招兵買馬,補充人手。”
至於如何招,江湖人最喜一較高低,可搭台設擂。
其實江湖中幾乎年年舉辦比武大會,不甚稀罕,屆時定熱鬧非常。左右西乾嶺無波許久,春天了,也該鬧出點動靜,叫不識相的匪和北邊來的兵都瞧瞧,此地何人稱王。
決定後,段懷恪回去擬定計劃,預備儘早招辦。
容落雲仍立著,仰面望見碎星伴皎月,叫人捨不得回房。他踱回檐下,吃完搭著小毯,枕蒲團觀星。
喜鵲巢中相抱,信鴿歸籠依偎,他卻這般睡了。
容落雲一夜席地,挨著地板的身子冷透,醒來時甚至有點僵。他踉蹌幾步,披著毯子回臥房暖暖,剛進門便傳來一聲“二哥”。
自失竊以來陸准便沒睡過懶覺,更鮮少外出,恨不得時刻看守藏金閣。他入房中見容落雲蜷在床上,於是跪坐床邊:“二哥,大哥說要比武招人,一早便喊人搭台。”
容落雲“嗯”一聲:“招人保護你的銀子。”
陸准傻笑:“莫挖苦我嘛,我這些天時時盯著,看見銀子都要頭痛。”他湊近撒嬌,卻被容落雲揪住耳朵,扯得他更近,“二哥,你手好涼。”
容落雲問:“比武大會交給你準備,如何?”
陸准喜道:“當真?我即刻安排人去監工,二哥信我!”
容落雲輕輕笑著,鬆開手朝桌案一指,陸准登時跑去鋪紙研磨。他仍覺冷,披著毯子踱至桌邊,提筆寫就一紙招募榜——
不凡宮比武納江湖豪傑,對擂生死狀,恩怨自報。凡勝出者,即為不凡宮一等大弟子,賞金千兩,誓死追隨不凡宮。
寥寥幾句,寫罷擱筆,他吩咐:“貼於城門,再準備賞金千兩。”
陸准一愣,賞金千兩,他出啊……先折四千兩,又來一千兩,他屏著氣兒與容落雲對視。本欲扮楚楚可憐,卻先被容落雲的桃花目迷了心,稀里糊塗答應道:“好呀……我準備就是了。”
交代完,容落雲去外廳煮水烹茶,到臥房梳洗更衣,進出之間陸准一直跟著他。他以為自己沒交代清楚,又細說一遍,說罷對方仍是跟著他滿屋亂走。
他停下問:“你還有事?”
陸准捉他手臂:“二哥,你不許太器重招來的大弟子。”
容落雲頗覺莫名:“為何?”
陸准支吾道:“我當初也是大弟子,你提拔我做了宮主,倘若招來一個頂好的……會取代我嗎?”他模樣哀切,並摻雜一絲羞恥,“我不怕被取代宮主之位,怕你不對我最好了。”
難怪一早跑來,說東講西跟進跟出,原是擔憂這些。容落雲拍拍對方肩膀:“老三,我拿你當親弟弟,誰也取代不了,老四也無法。”
陸準定定地看著容落雲,認真點頭。“那我去啦……”他邊說邊退,怕容落雲反悔一般,“二哥,你莫要騙我,我以後聽話。”
容落雲望著對方走遠,失笑半晌。
招募榜一經張貼便引人無數,城門前摩肩接踵,議論之聲不絕。那“賞金千兩”極具誘惑,除卻好爭高低的江湖人,連尋常百姓也躍躍欲試。
遠處,一對主僕好奇張望,正是霍臨風與杜錚。杜錚遙指:“少爺,大家在議論何事?莫非貼了你派遣此地的通知?”
霍臨風半信半疑,大步流星前去,及至榜前終於看清。“比武招人?”他眼眸忽亮,既入江湖當然要與高手過招,這不正是天賜良機?再往下,賞金千兩,那房費也能還清了?
從前在塞北守著父親、敵得過兄長,霍臨風自以為出類拔萃。他實在想試試,身處芸芸眾生間,他霍氏一門究竟多少斤兩。
看罷,霍臨風搭著小廝回客棧,未料客棧外列著一隊人,樓中一道湖藍身影正與掌柜交談,分明是陸准。杜錚大驚:“少爺,他是不是來抓你還錢的?”
霍臨風氣定神閒入門去,腳步沉穩,內力迫得陸准回頭。二人目光交匯,陸准率先轉回去:“掌柜,我要定五日流水席宴請江湖豪傑,備足好酒。”
霍臨風暗道,折損四千兩還如斯大方,這小財神果然闊綽。恰逢陸准說完轉身,對上他,端詳後移開眼,對一名弟子吩咐:“回去通知三位宮主,過來晌午宴席。”
榜已貼,台正搭,不凡宮大擺流水席,誠意十足。再加上四位宮主親自待客,消息必定傳播飛快。
霍臨風在一旁聽著,想的卻是……容落雲晌午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