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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臨風自然答應,伴著往外走,推門只見一片烏糟糟的夜,廊下的燈不算太明亮,孟霆元扭臉盯著容落雲的腳下,關懷道:“當心門檻,別絆著。”
容落雲幾不可聞地“嗯”一聲,殊不知,身側那手被霍臨風牽一把,穩穩噹噹扶他跨過那一步。悄然鬆開,手心餘溫繾綣,攥成拳,焐著那點熱乎勁兒捨不得散去。
到用飯的暖閣,一進屋,容落雲頓時覺得眼熟,桌旁落座,桌面鋪著的壓紋凌錦,邊緣垂著的絛子,還有佳肴之間盛酒的圓肚金壺……這是他探睿王府那夜,和孟霆元說話的那間屋子。
偌大的王府,為何偏要選這一處招待?
一抬眸,容落雲撞上孟霆元投來的目光,他撇開眼,盯著眼前泛光的瓷碟。
霍臨風正拿熱巾淨手,他不知其中因由,只覺這一間暖閣不算寬敞。席開,丫鬟斟滿酒,他端起酒盅行個臣子本分:“睿王,在下敬你。”
孟霆元飲盡,揮退伺候的丫鬟,親自將酒盅重新斟滿。“此刻沒有旁人,咱們也松泛些說話罷。”他道,“畢竟,彼此早有往來。”
這個“彼此”暗指他與不凡宮,不凡宮與將軍府,沒有明說結盟之事,意思確是實打實的拉攏。
霍臨風聽著,餘光凝在身側的容落雲那兒,說:“王爺與二宮主往來頗多,我只能算個局外人。”
孟霆元面上無瀾,心中免不得遲疑,因為霍臨風這話含著推辭。他記得,容落雲之前來尋他,坦言與霍臨風乃生死之交,什麼惦記得厲害,什麼情真意切,那霍臨風的態度怎如斯冷淡?
可同樣一句話,孟霆元聽來覺得冷淡,容落雲卻聽出一股酸味兒,心想,霍臨風是敲打他呢,嫌他當初與睿王來往,信鴿都豢養好幾籠子。
他夾一塊肉圓,裝傻充愣地吃著,意圖茬過這一遭,豈料,碟中夾來一隻大蝦。順著箸尖望去,玉扳指,暗紋滾邊的衣裳,然後是孟霆元的一張臉。
孟霆元以為霍臨風還不知容落雲的身份,不好喚其本名“唐蘅”,便說:“小容,嘗嘗這蝦烹得合不合胃口。”
霍臨風眉頭微蹙,不吭聲,伸手也夾了一隻。
孟霆元看著,心想同是蝦,是要與他較勁麼?按先來後到,也該先吃他給的。
霍臨風卻把蝦夾在自己碟中,撂筷,三下五除二剝去了蝦殼,這才把乾乾淨淨的蝦仁夾給容落雲。他沒往瓷碟放,直接放到了容落雲的碗裡。
“嘗嘗鮮。”布巾擺著,霍臨風卻從懷中掏出灰帕淨手,慢條斯理的,足以讓睿王看清帕子上的白果樹。
從前唐府多植白果樹,家破人亡後,自然要有托思的物件兒,孟霆元看在眼中,自然猜到這帕子是誰送的。
容落雲動動筷子,吃進霍臨風給的一隻蝦,探手夾一塊魚肉,禮尚往來般擱進霍臨風的碗裡。擱下還不算,左手伸去捏出一根小小的刺,尾指上,套著一枚精巧的白玉戒。
孟霆元擺不出表情:“小容,這不是我送你的那枚戒指。”
霍臨風說:“是我送的。”
暖閣陷入一片死寂,容落雲蜷住手,擱下攥著低垂的絛子,忽然,霍臨風在桌下握住他,掌紋相貼,更是嚴絲合縫。
“王爺,”霍臨風道,“還是別喚‘小容’了,若被人知道他就是容落雲,豈不叫人懷疑你勾結江湖門派?”
此話在理,孟霆元無法說出個“不”字。
霍臨風又道:“叫“小蘅”也不合適,若被人知道他是唐禎遺孤,豈不更麻煩?”
孟霆元身形微震,睜大兩眼注視著對方,沒想到霍臨風已經知曉容落雲的身份。怔愣著,心頭酸酸漲漲,竟不知能說一句什麼。
容落雲憋了良久,應道:“我吃飽了。”
孟霆元回過神:“霍將軍,府中的蟄園拾掇乾淨,你在那兒歇下罷。”既已挑明身份,他雖慌亂,卻增添些底氣,“小蘅……你住主苑如何,咱們敘敘舊?”
容落雲心想,你別害我了……
他拒絕道:“我也住蟄園就好,舊事塵封多年,不便再敘了。”
話說到這份上,孟霆元苦笑一聲,再拉不下臉面挽留,霍臨風和容落雲起身告辭,被管家引著,步出暖閣往蟄園去了。
燈火昏昏,酒熏熏,容落雲暗中拽霍臨風的衣袖。
如他所料……果然不太妙啊。
作者有話要說:孟:小容和小蘅都不能叫,那我叫他什麼?
霍:大兄弟。
翌日清晨,孟看見小容,問:大兄弟,昨晚睡得好嗎?
第99章
一穩一輕的腳步聲, 霍臨風和容落雲回來了。
杜錚正在鋪床, 聞聲回頭,喚道:“少爺, 二宮主, 用過晚飯啦?”無人搭理他, 再細瞧,發覺“風雲突變”, 那兩人的臉色倍顯凝重。
霍臨風待在外小間的榻上, 掀開漆盒,嗑裡頭的核桃吃。容落雲坐在內室的桌旁, 偶爾望一眼, 不尷不尬的, 後來索性抬手支棱住下巴。
奇了,杜錚踱到桌邊,問:“二宮主,是不是沒吃好?”
容落雲“嗯”一聲, 簡直吃得頭疼。杜錚見狀有點發愁, 道:“這兒不是侯府, 我也沒辦法準備宵夜,咱路上的點心還剩著些,要不墊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