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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緊。”他蹭著容落雲的鬢髮說,“攮心臟好不好?”
噗嗤一聲,他抬著容落雲手全力刺出,一劍攮進陳綿的胸口。手背點點滴滴很熱,他側臉查看,見對方竟掉了眼淚。容落雲哭道:“不夠……不夠!”
霍臨風握著那手將劍拔出,朝著肚腹又是一劍,熱血噴薄,腳下綠地洇紅,不知多少劍時容落雲終於在他懷中安穩。
殺死老五老六後,容落雲這才想起痛來,頓時一抽。
霍臨風拉下他的後襟一看,後心處一塊粗大紫紅的掌印。是淬命掌,摧心斷腸能將人活活痛死。他面色慘白唯獨薄唇殷紅,步履之間的微小晃動都痛不可言,挪動幾步,倚著霍臨風直往下墜。
霍臨風兜住他的肩頭,問:“我抱你?”
他搖搖頭,不要。
霍臨風又挖苦他:“都這般了,還逞什麼強?”
他偏不,命令道:“……背我。”
冷汗浸濕衣衫,視野很模糊,被背起時一陣天旋地轉。他的腿彎讓大手鉗著,勾緊了,固定在勁腰兩側。霍臨風背著他走出西苑,朝湖邊去,忽然問:“宮主,你把賈炎息的腿踩斷了?”
他微弱地“嗯”了一聲。
正中下懷,霍臨風趁勢說:“知道自己多有勁兒了罷?”輕輕掂了掂,邊走邊警告,“以後不許用腳蹬我。”
江湖弱肉強食,容落雲此刻弱極,擺不出丁點宮主架子。張嘴便吐血,他只好用下巴尖蹭蹭霍臨風的肩膀,表示答應。
及至湖邊,賈炎息仍癱倒掙扎,七八嬌妻美妾圍著他啼哭。見霍臨風背著容落雲走來,方知陳綿陳驍已死,他目露惶恐蠕動著求饒。
容落雲無力地抬手,指了指湖心小樓。
賈炎息忙道:“少俠饒命!所有金銀寶貝都給你們,都給你們!”他怕極了,屁滾尿流地拉扯身邊妻妾,“她們、她們也送給少俠享用!”
霍臨風望著湖心樓,金銀寶貝裝不完,先擱著罷。這知州府邸依舊氣派,外人一時三刻也發現不了異狀。至於旁的,他瞄一眼梨花帶雨的美人們,偏頭用眼尾詢問容落雲。
“看我做甚……”容落雲痛苦中漾起一絲迷茫。
霍臨風勸道:“宮主此時傷重,美人在前恐怕心有餘而力不足,等養好後來日方長。”
容落雲明白其意,卻疼得辯不出,只得任由說了。
在府中尋了輛馬車,霍臨風把容落雲安置好,而後綁了賈炎息一同帶走,那些女眷丫鬟全部鎖進屋中,關上幾天再說。他駕車從後門離開,城中商戶四閉,容落雲急需療傷,要儘快尋個落腳的地方。
霍臨風想起,貌似途中經過一處山頭,山腳下有座古剎。
速速去尋,身後車輿偶有呻吟逸出,是容落雲痛得捱不住了。“吁!”山路顛簸,霍臨風暫停轉身,撩簾兒,目睹容落雲倚著枕在賈炎息身上。
他皺眉:“你挨著他做甚?”
車壁堅硬難以倚靠,容落雲尋個人肉墊子而已。
霍臨風沉思片刻,將對方扶到車輿邊,便可靠在他背上。繼續趕路,向來挺直的肩背微微前躬,偶爾反手扶一把,容落雲的痛吟漸漸少了。
他說:“宮主,你環住我的腰。”
容落雲低頭看左手掌,血珠止不住,半邊臂膀都動彈不得。“我不行。”他喃喃道,只得用右手撫霍臨風的背,“我要……”
霍臨風問:“要什麼?”卻沒聽見身後動靜,一瞧,容落雲蜷著手腳已經昏了。加速抵達那座小山,山腳古剎不甚起眼,門外灑掃的小和尚好奇地張望。
馬車一停,霍臨風轉身將容落雲接在懷裡,似乎醒了,幽幽眯著眼,像件精美的死物。他背著人去古寺求助,然而未進門便被幾個和尚攔下。
其中一人說:“寺中忌血光,施主莫擾佛門淨地。”
霍臨風始料未及,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不也是佛門良言?”他欲蠻闖,從前在家就在佛龕前渾話,此刻更不必忌諱了。
吵嚷聲引來住持,住持見滿身是血的容落雲,大驚失色,忙念“阿彌陀佛”。霍臨風急急表明:“大師,瀚州城滿目瘡痍,舍弟為劫糧倉孤身犯險,為救災民落得身受重傷,求大師慈悲!”
明明是報仇受傷,還有,什麼舍弟啊……
容落雲痛苦又羞赧,縮縮腦袋活像只小龜。
霍臨風又道:“不瞞大師,知州賈炎息就在馬車裡,其罪罄竹難書,煩請暫且關押柴房。”
住持本萬般為難,忽地想到:“山頂有一處空閒的禪院,距山下數百階,清靜無人,可讓令弟住下養傷。”安排好,馬上叫弟子送去乾淨的被褥。
霍臨風道謝,背著容落雲立即上山。
踩住第一階,他問:“疼得厲害?”這是句廢話,容落雲“唔”一聲,點頭的力氣都沒了。
“那我慢一點,免得你難受。”霍臨風說,好似怕容落雲睡著,又繼續道,“宮主,你知道我為何會來嗎?”
“聽三宮主說你去了朝暮樓,我恰好休沐閒逛,便也去了。”
“你卻不在,端雨姑娘憂心忡忡,才得知你獨往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