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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臨風搖頭:“哪有那麼容易,生身父親,整宿整宿地夢見臨死之狀。”
“娘呀……”陸准駭然,偷偷看容落雲,忍痛割愛地說,“罷了,原來你這般可憐,讓二哥陪你好了。”
真是峰迴路轉的一個人,霍臨風低頭暗笑,在桌下得意地勾了容落雲一腳。容落雲半身輕晃,扶著桌,心虛地給陸准不停夾菜。
陸准吃得肚皮滾圓,洗漱後登床一躺,嘆道,王府的被褥真是舒服。他唯恐夜深酣睡時,孟霆元會來偷偷摘他的戒指,側過身,手掌塞在枕頭下面,就那般彆扭地睡了。
隔壁房中,霍臨風明日要進宮去,也早早擁著容落雲熄了燈。
這一夜過得很快。
晨光熹微時,霍臨風睜開眼,抽出墊在容落雲頸下的手臂,動作輕之又輕,不料容落雲還是醒了。
“再睡一會兒。”霍臨風說。
容落雲不聽話,骨碌起來牽扯床尾的衣裳,他們猶如一對尋常的夫妻,互相關懷著,連穿衣繫結都為彼此效勞。
紮緊封腰,容落雲的兩手環在霍臨風的身後,抱著說:“你一人單槍匹馬,我帶霍家的三十精兵在宮外等你。”
拒絕也無用,霍臨風道:“好,你做主。”
忽然,一陣匆忙又慌亂的腳步聲襲來,不知是哪個莽撞的小廝,豈知片刻後,竟是孟霆元破門而入。
那神情有些木然,衣冠整齊,但很素,未著任何金玉飾物。
霍臨風問:“睿王,發生何事?”
“剛來的信兒,”孟霆元緩緩地說,“父皇駕崩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容:那再睡會兒罷
第102章
一道黑影子劃破拂曉, 落在廊下, 貼近屋門急促地敲,裡頭吱呀打開門, 守夜的管家帶著睏倦, 不耐地問:“天還昏, 做什麼這般匆忙?”
敲門的暗衛說:“老大遞出消息,皇上駕崩了。”
管家登時醒個透徹, 一哆嗦, 轉身朝臥房裡走,未至房門前, 見門板先一步推開了。陳若吟披頭散髮立在當間, 寢衣很單薄, 純白色,像只不好惹的厲鬼。
他睡得不安穩,聽聞動靜便起來,耷拉著眼皮說:“有信兒了?”
管家垂著頭:“相爺, 皇上駕崩了。”
遞消息的是摶魂九蟒的老大, 陳怡, 在皇宮帶兵看守宮門,是先前太子更換人手時安排的。陳若吟聽罷,仿佛沒聽清:“你方才說什麼?”
管家重複道:“相爺,皇上寅時一刻駕崩了。”
陳若吟拖長聲“哦”一句,終於覺出冷,縮著肩膀打個寒顫, 他念叨著,皇上駕崩了,邊嘀咕邊返回房中,趔趔趄趄地,像踩在不平坦的山道上。
“相爺?”管家叫一聲。陳若吟沒理,被魘住似的,管家連忙跟進去,備熱水布巾,朝服官帽,就像之前風光時的每一個清晨。
忽然,窗外鳥啼高亢,像極了哭喪。
陳若吟狠狠地一抖,醒過來,呢喃道:“天子駕崩,本相怎能不露面。”他逐漸笑起來,然後煞是開懷,“本相要進宮為皇上送行。”
梳洗更衣,穿戴好,陳若吟盪著朝服的廣袖,手掌撫在橫襴繡的白鶴上頭,說:“皇上,你駕鶴西去,去的可真是時候。”
他威風凜然地走出大屋,天已經亮了,一輪初陽黃澄澄的,他這些時日第一次抬頭看。暗衛恭候著,稟報導:“義父,馬車備好,可以走了。”
陳若吟下階往前,踩過庭院中銅錢紋和蓮花紋的磚石,自顧自地說:“銅錢加上蓮花,寓意有錢花,本相沉鬱多日,可風光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穿過數道廳堂,行至府門前,陳若吟大步跨過了門檻。奢靡至極的馬車候在那兒,一隊隨從也極煊赫,帶著迫人的氣勢。
陳若吟踩凳上車,坐進車輿里,敞開小窗窺沿街的風景。百姓還不知國喪,與平時相同,忙碌地張羅著一日之計。
兩道車轍壓過,懸掛的鎏金燈搖搖晃晃,駛到長街盡頭,一拐彎,周遭頗為清肅。約莫半盞茶的工夫,迎面駛來一輛馬車,錦緞外臨時搭著素緞,四角嵌寶石的瑞獸也包著,就連同樣的燈也換成普通的白紗罩。
“相爺,”駕車的親兵認出來,說,“睿王的馬車在前頭。”
高頭大馬相對奔襲,越來越近,最終要拐上一條路。到路口同時停下,誰也不讓誰,車輿的門幾乎是同時推開。
孟霆元探出身,先看清丞相氣派的馬車,再看清陳若吟一身富貴逼人的紫袍。他無甚表情地說:“丞相,許久不見,消瘦了。”
陳若吟作揖:“勞睿王惦記。”他擺出一副傷心的模樣,“本相困頓於府中,卻始終擔憂皇上,可惜天不遂人願……”
如此惺惺作態,孟霆元冷著眸子,懶得再與這老匹夫周旋。“那就請丞相讓讓,”他說,“本王急著進宮,不可耽擱。”
陳若吟道:“本相怎敢與三皇子搶路,只是三皇子有所不知,我這兩匹馬乃突厥的烏山馬,難馴得很,更是只知進不知退。”
擺明不肯讓,還提及突厥,儼然無懼勾結蠻夷的罪名,陳若吟如斯猖狂,看孟霆元怒得變了臉色,便愈發得意地擋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