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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淨喊“老三”,既然賣乖討好,那便允了罷。陸准拿起荷包:“待我裝點碎銀。”一拉櫃門,他傻了眼,碼好的銀子竟不翼而飛!
刁玉良跟著一驚,那些弟子頂多背後嚼舌,哪敢偷錢?他睨一眼陸准,翻窗進屋都吵不醒這人,別是只豬捏的妖怪。
捉魚擱淺,二人速速前往正廳,恰好與歸來的容落雲撞上。陸准與刁玉良齊齊喊聲“二哥”,護法似的,一左一右將容落雲挽住。
容落雲問:“做什麼這般親熱?”
刁玉良告狀:“二哥,老三的藏金閣失竊了。”
不凡宮失竊是頭一遭,容落雲反覆確認才相信,還未消化,陸准哭訴:“偷去好多銀子啊……足足四……”
容落雲煩道:“少與我撒嬌,財迷東西。”
後來段懷恪也到了,四人聚於廳中商量。琢磨著,僅藏金閣失竊,說明對方沖陸准而來,再加上謀財,應該是被陸准劫過。
段懷恪問:“老三,你最近劫過何人?”
陸准道:“在城外劫了一隊驍衛,是長安來的官伍。”
容落雲一聽,是霍臨風?原來霍臨風已到西乾嶺了?細思又覺不像,堂堂的定北侯之子,定正面禦敵,怎屑於搞偷襲報復?
待他分析完,陸准小聲說:“真是霍臨風嗎?可他藏在草叢後哆嗦,好窩囊呢……”
疑惑重重,怪只怪陸准仇家太多。容落雲索性不想了,無論是誰,既然有本事夜闖,防著便是了。至於霍臨風,來沒來也無妨,反正遲早的事。
陸准問:“二哥,接下來要如何?”
容落雲掐一把那臉蛋兒:“要你老實待著。”鬆手,大步出了廳門,對著邈蒼台上操練的弟子命道,“十五人一隊,自擬三隊,聽我令子列擒龍陣,今夜布防。”
佛來困佛,鬼來捉鬼。
擒龍陣,可擒神龍,看看是那人的輕功厲害,還是他的奇門要術精妙。
客棧里,那“神龍無形”的罪魁禍首翻個身,睡到了晌午。叮鈴咣當的,霍臨風睜眼,見杜錚在桌邊擺碗筷。
他欠身一望,青菜豆腐,吃得他比江南女子還柔弱。杜錚說道:“主子,您知足罷,磨破嘴皮才求掌柜延緩房費,有的吃就不錯了。”
霍臨風理虧:“我又沒說話。”
杜錚哼道:“這都捉襟見肘了,還能豪擲四千兩聽曲兒,得多大的胸襟哪?怪不得您是少爺我是奴。”
霍臨風又翻回去:“是你非當牛做馬報答我。”
杜錚被噎死,不言語了,坐在桌邊耷著臉。霍臨風慢悠悠下床,小吃幾口,沒抬頭,夾塊豆腐扔對方碗裡。杜錚一愣,青了半天的臉面逐漸褪色,捧起碗,寶貝似的嗅嗅。
吃罷,這小廝出門,鐵了心腸,哪怕要飯也得讓少爺吃上肉。
屋中只剩霍臨風,他執書倚窗,趁無事讀讀那本《孽鏡》。孽鏡,乃十八層地獄的第四層,唐禎起此名,可見其陣法之效力。
掀開一頁,第一攻陣入眼——擒龍。
第9章
擒龍陣擺了整整八日,不凡宮正門後、東西牆內,各有一隊弟子巡值。靠山的後方則虛著,容落雲的別苑在那兒,他親自坐鎮。
別苑喚作“無名居”,院中鋪滿乳白碎石,植七八棵白果樹,黃葉白石給古樸的房子添了點顏色。容落雲從屋中步至檐下,仰起面,手中舉著一隻小碗。
樑上鵲巢熱鬧,院子一隅,還有一面堡壘似的鳥籠。待喜鵲吃飽,他去籠子前餵信鴿,“咕啾咕啾”招逗,發現飛去長安的豆子仍舊未歸。
耳骨微動,容落雲循聲望向門外,見段懷恪提著食盒來了。“大哥。”他喚一聲,擱下碗招待對方入廳,段懷恪卻沖廊子努努下巴。
未設廳門,檐下圍廊連著廳堂,三兩蒲團擱著,還有一張小毯。
二人並坐,食盒一開逸出鮮香,是碗熱乎乎的素麵。容落雲端起來,篦口熱湯,那副巴巴吃食的模樣與喜鵲信鴿無異。段懷恪在昏黑中望他一會兒,看不真切,便起身去取了引火奴。
里外一遭,將無名居點得燈火通明。容落雲咕噥道:“這般亮,賊人不敢來的。”
段懷恪說:“守株待兔第八日了,前七日黑著,賊人不也沒來?”
哪壺不開提哪壺,容落雲眼尾輕飛,不樂意地將對方一覷。段懷恪笑笑,解下腰間玉壺飲幾口酒,環顧一遭問道:“那賊人不來便夜夜守著?何時是頭?”
這話把容落雲問住了,他答非所問:“這面好細哪。”
段懷恪眼中笑意趨深,似說“你少來這套”。將食盒下一層打開,裡頭還有一碟蜜食,他挖苦道:“這糖饊還好甜呢。”
正檐下說笑,忽地,不遠處一片黑影經過。餘光瞥見,容落雲欲擱碗去追,段懷恪卻先他一步動身:“乖乖吃你的面。”
話音未落,段懷恪已然掠出,片刻將黑影追上。這才看清並非賊人,而是兩名宮中弟子,皆穿黑衣,各自懷揣一刀紙花。他問:“夜深何事?”
其中一人答:“回宮主,今日是徐正師兄的忌日,我倆嘗受他照拂,想儘儘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