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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落雲兩日未登床,拼命睜著眼睛,竭力忍著哈欠。霍臨風見狀,不容置喙地陪他回到臥房,守在床邊等他睡著再走。
他仍瞪著雙目,一眨不眨地望著對方。
霍臨風的心好狠,呼地吹滅了蠟燭。
烏漆墨黑,如潮困意湧來,容落雲終於合住眼睛。半晌,霍臨風為他蓋被,俯身觸碰他的額頭。“唔。”他如同夢囈,“攻陣起何名字……”
霍臨風悄聲:“戲蛟陣如何?”
容落雲哼哼:“好……與擒龍陣般配。”尾音落盡,徹底追尋周公。
落帳關門,霍臨風拎著薄甲和長劍離開。乘風在宮門內等候,被值守弟子餵飽,瞧見主人連馬尾都懶得甩甩。
他騎馬出宮,披星戴月地回了將軍府。
將軍夜歸,驚動一路奴僕,廚房備寧神湯,丫鬟鋪床,小廝們擦劍拭甲。這一通陣仗叫人眼花繚亂,霍臨風蹙眉進屋,難伺候地將眾人轟走。
清靜了,又冒出一個杜錚。
“少爺,沐浴罷。”杜錚挽起袖子進入小室。
霍臨風卻未動,立在榻邊看牆上的畫像,前兩日剛裝裱掛好。欣賞片刻,不經意瞥見小桌上的書,正是那本《孽鏡》。
改日拿給容落雲看看,那人必定喜歡。
如此想著將書拿起,恰好掀至第一攻陣。目光落在紙上,他一瞬間陷入恍然,耳畔迴響起容落雲的夢囈。
——擒龍陣。
霍臨風愣住,心頭漏跳一拍。
作者有話要說:塞北長途,霍釗:有沒有好好看書?霍臨風:看了。霍釗:記住幾個陣?霍臨風:第一攻陣。(他就是開學買個單詞本,背了一學期,期末只記得abandon
第50章
杜錚喚道:“少爺, 水都要冷了!”
冷掉再燒就是, 有何好問?霍臨風充耳不聞,往榻邊一坐, 手中仍捧著那本《孽鏡》, 目光也仍落在那一頁上。
擒龍陣, 名字相同,會否只是巧合?
一來, 天下武功和陣法, 用“龍”字命名的不在少數,他的“神龍無形”就包含其中。二來, 《孽鏡》雖奇, 但涉及一段染血的秘辛, 他主觀上不願與之關聯甚多。
如此想著,手中繼續翻書,一頁頁翻至後半部。
陡然十指一僵,生生凝在第七十三頁。此頁記錄, 陰陽分合各成局, 一守一攻, 千姿變幻,命曰——行雲流水陣。
霍臨風記得擒採花賊那次,弟子夜間巡邏,布的就是“行雲陣”。容落雲當時說過,行云為守陣,流水為攻陣, 二者皆以變化靈活取勝。
眼下對照看來,名字和陣法竟一模一樣。
剛為“擒龍”尋到說詞,又來個“行雲流水”。
倘若“擒龍陣”尚可以用巧合解釋,那“行雲流水陣”處處吻合,該作何解?霍臨風把書合住,然後一撂,只覺好他娘煩人。
這時杜錚從小室出來,有怨不敢言,踱到榻邊旁敲側擊。“少爺,怎的不痛快?”他蹲下捶腿,“明日休沐,做點啥呀?”
霍臨風耍少爺脾氣:“輪得著你問?”
杜錚曉得脈門:“去見容落雲嗎,那我提前挑衣裳。”
少爺脾氣消弭大半,霍臨風扣著桌角猶豫。常言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問:“呆子,若有人沒看過此書,卻了解書中內容,何解?”
杜錚不假思索:“你怎知人家沒看過?”
這一句反問實在尖銳,先似醍醐灌頂,又叫霍臨風啞口無言。半晌,他把杜錚一腳踹開,兇巴巴地說:“我就知道。”
《孽鏡》乃唐禎所著,十七年前便流落父親手中。
假如容落雲看過,必定要比十七年前更早,那才幾歲?
除非容落雲是唐禎的兒子。
嘭的一聲,霍臨風不小心碰掉茶盞,連底帶蓋摔個粉碎。他坐著,僵著,心中驚疑,雙眸刀似的盯著空氣。
容落雲的父親被陳若吟陷害,全家遭屠,唐禎當年的遭遇亦然……
碎瓷片剛收拾,緊接著又是嘭的一聲!霍臨風一掌劈裂小桌,木屑紛飛,駭得杜錚跌坐地上。
“少爺,莫嚇我哪!”杜錚欲哭。
霍臨風面沉如水,心中卻湍流激盪,被方才的想法激出一身冷汗。不可能,他竭力否定,當年密詔,唐禎一門全滅,未留一個活口。
朝廷辦這種事情,向來是死要見屍,容不得丁點唬弄。況且陳若吟作惡多端,受他所害的異見者很多,也很可能遭遇相似。
最為關鍵的是,了結唐禎性命的人,乃他的父親霍釗。
這最不願承認的一點,恰恰是最能反駁的一點。容落雲與朝中重臣合作,對朝中消息了如指掌,倘若真是唐禎的遺孤,怎會不知父親死在誰手?
那般的話,又如何與他心心相印?
因此,容落雲和唐禎絕無關聯。
霍臨風長長地舒一口氣,是他胡思亂想了。這魔怔的工夫,杜錚急忙跑一趟廚房,端一碗牛肉羹哄他開心。
他無言道:“榆木腦袋,我又不是饞嘴的小兒。”
杜錚說:“少爺先嘗嘗,當食宵夜也好呀。”
霍臨風坐到桌旁,吹吹熱氣,舀一勺送入口中。他倏地抬頭,咽下一口再舀一勺,瞪著杜錚問:“怎和家中的牛肉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