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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臨風斟第三杯茶:“坐下說。”
“謝將軍。”張唯仁落座,端杯飲盡潤一潤嗓子,“將軍,長安城內一切如常,客棧、酒肆、妓館等地,無可疑人士。”
先前,陳若吟招買江湖人潛在塞北城中,此番調查,是以防那廝故技重施。張唯仁又道:“陳若吟近日待在丞相府,未曾出門,至於宮牆之中,皇上身子不好……”
霍臨風失笑:“你連皇宮也能探到?”
張唯仁說:“將軍抬舉我了,只是聽說城內不少名醫被請進宮,我由此推測。”
從宮外請名醫進宮,說明宮內的御醫已經束手無策,可見皇帝病得厲害。霍臨風與容落雲相視一眼,未吭聲,又各自飲一杯茶。
半晌,霍臨風問:“睿王如何?”
容落雲垂著眼,仿佛事不關己,而一雙耳朵卻豎著,心裡頭又開始發虛。張唯仁稟報導:“許是將軍要暫住的緣故,睿王府加強人手,每時每刻都有驍衛軍巡邏。”
這在預料之中,霍臨風又問:“那睿王和旁人有無往來?”
張唯仁答:“睿王行事縝密,屬下未探到。”
待事情一一稟明,張唯仁匆匆走了,不跟隨定北軍的隊伍。霍臨風和容落雲稍晚片刻,動身上路,離開了西柳莊。
馬車裡,容落雲看守阿扎泰,駕車的騏驥原是小兵,在藍湖一戰中甚為驍勇,立了功,便得霍臨風賞識提拔成騏驥。說來也巧,這名男兒叫田徹,家在岩厝崗,容落雲奔赴塞北時在他家暫歇,田大嫂便是他的親娘。
這一路,定北軍共三十精兵,眼下離長安近了,前來迎接的驍衛軍跟隨在後面,瞧著頗為煊赫。
至夕陽將落時,他們浩浩蕩蕩地抵達了長安。
上一次來,還是父子同行,如今卻已相隔陰陽,霍臨風的神情顯得落寞,只一瞬,待馬蹄踏進城門,他眼中的情緒便全部遮掩。
道旁聚著不少百姓,好奇地、憧憬地圍觀,忍不住交頭接耳。
“那就是霍將軍,定北侯的次子,真威風。”
“快瞧定北軍,聽說一百個驍衛也不敵一個定北軍,真的假的?”
“馬車裡是誰啊,是不是將軍夫人?”
……
容落雲坐在車輿內聽得分明,什麼將軍夫人,長安的百姓慣會胡唚,他輕輕推一點窗,暗窺兩眼,認得這條長街。
行至街尾,一隊侍衛恭候著,是睿王府的親兵。
拐過去,街面已經肅清,沒有喧鬧圍觀的行人,霍臨風遙遙望向睿王府的門前,見一人負手而立,皇子服制,正是睿王孟霆元。
晚霞最濃艷的時分,車馬俱停,霍臨風跳下馬背,與下階相迎的三皇子對上。他為臣子,率先抱拳行禮:“要睿王久等,見諒。”
孟霆元笑著:“霍將軍客氣,一路跋涉辛苦了,快入府安頓罷。”他說著,目光在定北軍的隊伍中流連,三十精兵各個銅澆鐵鑄,生面孔,沒有他認識的。
霍臨風發覺,問:“睿王在尋誰?”
孟霆元一怔:“沒什麼……怎不見阿扎泰?”
霍臨風道:“在馬車裡。”說罷朝馬車走去,打開車輿木門,田徹將阿扎泰拽下來,押解著送到孟霆元的面前。
此乃極重要的人物,孟霆元吩咐:“先關入府內,好生看管著。”
待親兵將阿扎泰弄進去,孟霆元看向馬車,如火紅霞之下,容落雲探出車輿,奔波一路,倦態卻蓋不過風姿,搭著霍臨風的手從馬車跳下。
霍臨風不動聲色地攥一把,不咸不淡地說:“睿王尋你呢。”
容落雲抿抿嘴,無法,硬著頭皮隨對方往前走,相隔三四步時,與孟霆元在眾目睽睽之下再見面。只一眼,他便低下眼睛,滿臉寫著——“我與此人不熟”。
孟霆元靜默片刻,道:“快入府罷,霍將軍請。”
霍臨風做個“請”的手勢,跟隨孟霆元拾階進府,容落雲跟在他後頭,許是鬧他,又像是哄他,竟三番五次踩他的靴底。
到一處園中,廳堂敞著門,一水兒的丫鬟頷首施禮,等他們邁入廳內,門關上,近前不留旁人伺候。孟霆元落座主位,霍臨風和容落雲在一側的圈椅中坐下,茶是斟好的,冒著裊裊的熱乎氣。
“先暖暖身子。”孟霆元開口,“今冬頗冷,長安城的百姓都不怎麼出門,聽聞霍將軍來,才涌到街上一睹英姿。”
這是寒暄的虛詞,霍臨風卻無意客套,說:“長安的百姓有福,不像塞北,霜雪便罷了,還要經受戰火流離。”
孟霆元嘆一聲:“只怪陳若吟奸詐,竟在塞北城中設伏,牽連百姓。”視線游移著,停在容落雲端茶的手上,“還絆住兵力,否則定北侯也許就……”
似是不忍說完,他改口道:“本王不該提及將軍的傷心事,將軍莫怪。”
霍臨風淡淡地笑著:“睿王言重。”
他二人你來我往地說話,無外乎是圍繞前不久的惡戰,這期間,容落雲安靜地聽著,始終沒有出聲。待殘陽落盡,天黑透了,府中管家通報晚膳已備好。
孟霆元站起身:“本王為霍將軍接風,咱們小酌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