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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臨風說:“江南景色宜人,各地也很繁華,貨運往來極其方便。”
白氏又問:“那兒的吃食如何,平日裡還習慣嗎?”
霍臨風回答:“吃食多樣,下人伺候得很盡心,一切都好。”
白氏疑道:“聽說江南女子苗條纖細,當真?”
霍臨風說:“嗯,也有豐滿的,反正都不如娘漂亮。”
母子倆一言一語,恨不得把江南的風土人情細數一遭,霍釗默默用飯,聽得實在煩了,冷聲插嘴道:“磨蹭,他是你生的,痛快地問便是。”
白氏低笑,總算問出最想知道的:“乖兒,可遇見中意的人,結個伴兒?”
霍臨風愣住,原來目的在此,他握著筷子不吭聲,思緒又繞回到姓容的身上。何止遇見中意的,他喜歡得緊,動了心用了情,鬧到深愛那一步。
又何止結個伴兒,他們結合分開,再結再分,又結又分……情路如此坎坷,那罪魁禍首方才還踢他,此刻還大口嚼肉。
霍臨風冷眸飛針,寒過大漠的冰雪。
霍釗察覺到:“臭小子,瞪你爹做甚?”
迫於定北侯的淫威,霍臨風只得作罷,剛撇開眼,只聽霍釗說道:“吃完飯去書房等我,拿上那本《孽鏡》。”
霍臨風一驚,險些昏倒在桌上。
第73章
連州地界, 當地人的口音聽來有趣, 軟噥噥的,尾音更是輕快。陸准沿途買兩隻梨子, 而後便沒完一般, 嘴裡翻來覆去地學舌:“可脆可甜, 潤嗓子的香梨。”
容落雲啃著一隻:“老三,上官道。”
兩人行出林間, 及至官道, 馬兒慢騰騰地、疲乏地走著。晚霞逐漸褪盡,入夜了, 官道旁的驛館掛起橘紅的燈籠。
容落雲翻身落地, 將馬駒交給驛館的小廝, 陸准跟隨著,關心道:“驛館可有空缺的上房?”
小廝回道:“有是有,不過價格抬了些。”
陸准一聽便不高興,塞北打仗, 往北邊的大貨、押鏢的私物皆大幅減少, 生意冷清還抬高價格, 是哪門子的道理。
小廝說:“客官有所不知,正是因為塞北打仗。”黑黢黢的,面上的得意卻掩不住,“定北侯之子,霍臨風霍將軍,客官可知曉?”
容落雲倏地抬眼, 陌生人嘴裡吐出“霍臨風”三字,叫他猝不及防。拎著竹筐,指甲摳飭藤編的花紋,他搖一搖頭。
“霍將軍歸塞打仗,一路的驛館布滿驍衛,我們這家便是其中之一。”小廝講道,仿佛在講一件光耀門楣的大事,“這可是朝廷指派過,霍將軍下過榻的驛館,價錢當然水漲船高。”
原是如此,陸准聽罷愈發不高興,啐了一句:“霍臨風住過便漲價,他睡過的床、沐浴的桶,唆過的勺,索性供起來燒香好了!”
小廝辯不過,牽著馬駒躲去後院,三言兩語間天已經徹底黑透。容落雲和陸准登入館內,餓得狠了,先在一樓用些吃食。
周遭僅一桌人同堂用飯,頗為冷清,說句話也聽得分明。容落雲靜靜飲茶,竹筐擱在長凳上,蓋著蓋子,瀰漫出一股淡淡的畜生味兒。
陸准好奇一路,憋壞了,探手將蓋子輕輕一掀。啪嗒,剛掀開一道小縫,復又猛地蓋住,竹筐裡頭竟窩著那隻狼!
“二哥,你帶它做甚?!”他壓低音調,“哪有帶活物的!”
容落雲啜著淡茶:“你不也是活物嗎?”正說著,飯菜端來,他捧起熱乎乎的一碗飯,“吃罷,小活物。”
陸准禁不住招逗,乖順地吃起來,眼睛卻一直盯著竹筐。奇怪,這一路顛簸,那小畜生竟未露過頭,也未曾嗷嗚一聲。
方才掀開蓋子一瞧,似乎還在睡覺?
他問:“二哥,狼崽怎的這般安生?”
容落雲說:“敲死了。”
陸准嚇掉筷子,虎毒不食子,這位哥哥好狠的心。轉念一琢磨,他在對方眼中亦是“活物”,若惱了他,會否也一掌給個痛快?
小財神戰戰兢兢,雞翅膀,魚肚肉,嫩生生的菜心,全夾到容落雲的碗裡。容落雲抬眸看他,他奉上莞爾一笑,猶如朝暮樓中善解人意的小娘子。
容落雲則是無情的恩客,只一味地吃,當下又啃起雞翅膀來。剛咬掉翅尖,隔壁桌杯盞相碰,旁若無人地痛飲。
其中一人說:“還是江南太平,那苦寒之地熬煞人也。”
另一人附和:“沒辦法,咱兄弟走的是皮貨生意,怎能不受那份罪。”斟滿酒,酒氣摻著怨氣,“奈何北邊打仗,罷了,早早到江南過冬去。”
這句說罷,心照不宣地露出笑,隱約有一絲腌臢下流的意味。“兄長也沒帶妻兒?”年輕些的說,“聽聞兄長在江南置了宅子,還娶了一房美妾?”
容落雲豎著耳朵,面上低眉斂目的,好似專心地吃,實則聽得津津有味。這些往來南北的生意人,在老家有妻有子,在江南置辦外宅,何其負心。
“弟弟聽說沒,那霍將軍前陣子就住這兒。”年長的說道,“霍將軍若一去不返,他在西乾嶺的嬌妾、小情兒,得多寂寞?”
陸准聞言,偷瞄容落雲一眼,那顆青瓜蛋子的心有些抽搐。不待他緩和,隔壁又說道:“聽聞霍將軍不愛尋花問柳,頗為潔身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