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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是眼沒瞎的,都忍不住偷偷打量。
畢竟府中第一次來客留宿,不住別苑廂房,竟睡將軍的屋。
容落雲覺得目光灼人,低頭擺弄一把鮮花,並往霍臨風身後挪了挪。霍臨風出聲:“堵著廊子做甚?嫌路寬不成?”
眾人立刻散去,眨眼全躲入房中。
清靜了,他們也回到屋內,霍臨風進小室沐浴。容落雲坐在榻上插花,有點無聊,也有點好奇,那幫下人看他時在想什麼?
設身處地的話,他若抱著霍臨風回不凡宮,還讓其睡在無名居,別說芸芸弟子,估計老三老四就能把舌頭嚼爛。
如此推測,那幫下人會否也在嚼舌頭?
容落雲漸漸抓心撓肝,倚住團枕閉目運氣,使出了六路梵音。很快,他捕捉到下人房的動靜,七嘴八舌煞是熱鬧。
“那個人是誰呀!”,“真俊,不過有些面熟。”,“也不瘸啊,怎的叫將軍抱入府中?”,“他穿的還是將軍的衣裳!”
突然陷入沉默,容落雲摳著枕上繡珠,快說啊。
片刻後,一人大膽提問:“將軍不會是斷袖罷……”
“將軍的家室早該婚娶了,連個收房丫頭都沒有。”,“你是說,那人是將軍的小寵兒?”,“那他們同寢一室,是做……”,“那檔子事兒唄!”
又陷入沉默,容落雲左手摳著右手,還說啥呀。
一人再次大膽提問:“倆男人如何做那檔子事兒?”
容落雲屏息凝神,兩手不自覺握拳,讓他聽聽讓他聽聽。誰料,霍臨風敞著衣襟出來,嚇得他頓時真氣褪盡。
他險些背過氣去,這斷袖洗得恁快。
“窩在那兒做甚,上床睡罷。”霍臨風走到榻邊伸手,精壯的身軀若隱若現,“臉怎麼這般紅?”
耳中嗡鳴,容落雲聽不見,只乖乖搭手。他以為霍臨風牽他而已,結果對方把他抱了起來,他小聲喃喃:“我好得寵。”
霍臨風沒聽清,到床邊放下容落雲,撩開寢衣檢查傷口。棉紗被熱血洇透,他趕忙拿藥:“你覺不出痛麼,怎不吱聲?”
運氣時繃著皮肉,這傷剛剛綻開。容落雲平躺著,手在胸前攥著掀開的衣角,等上了藥,仍癔症地晾著肚皮。
霍臨風吹燈落帳,登床躺好。
半晌,容落雲恢復聽力,可心緒仍然未平。
那檔子事兒……究竟如何做呢?
他默默想著,不知哪一刻見了周公。
待均勻的呼吸響起,霍臨風這才翻身,把容落雲輕輕攬進懷中。馬車那次隔著刁玉良,禪院那次熟睡後才挨住,竹樓那次神志不清,無名居那次被陸准打斷。
如此算來,這竟是他們第一次正式地同床共枕。
可惜受了傷。
他笑嘆一聲,閉目壓下了暗涌。
一夜過去,霍臨風先醒,去軍營轉了一趟,回來後立在廊中,又聽底下的人匯報城中雜事。“侍衛里挑一隊好的,查查祖宗三代。”末了,他吩咐,“沒岔子的話,不日開始訓練。”
忙活完,踱至臥房窗邊,看景兒似的向里窺。
容落雲剛穿好衣裳,一扭臉瞧窗外的人。他輕拍小腹:“你的藥不賴,結痂了。”繞出屋中,他走到對方面前,“直接去朝暮樓?”
霍臨風“嗯”一聲,已經派車去接沈舟了。他們步行出門,邊走邊逛到達長河邊,招攬一條畫舫。
這時節水光瀲灩,極適合泛舟小敘。
不多時,一輛馬車駛來河邊,馬夫是將軍府的熟面孔。容落雲正吃果子,打眼望去,看清撩簾兒下車的那人。
……沈舟?
霍臨風說的朋友,竟是沈舟!
怔愣的工夫,沈舟已經登船,看見他後同樣有些吃驚。霍臨風介紹道:“沈兄,這位是容落雲,瀚州一事乃他幫忙。”
沈舟叨念:“容落雲……”忘記道謝,憶起上次樓中相遇,“容公子,恕在下冒昧一問,你和端雨姑娘是?”
容落雲回神:“……同胞姐弟。”
一瞬間,他覺得沈舟的眼神認真起來,叫他變得緊張。“沈大人坐。”他低頭斟茶,急急說些旁的,“賈炎息一事,想必已經了結。”
沈舟收斂目光:“未至長安便負罪自盡了,宗族龐大,他不敢牽涉當丞相的好叔叔。”低聲些,帶著一絲不甘,“陳若吟樹大根深,帳簿是一鐵證,卻也只是蚍蜉撼樹。”
霍臨風直擊重點:“沈兄可知求情的皆是何人?”見對方飲茶掩飾遲疑,他笑道,“放心,落雲並非外人。”
容落雲非但不是外人,亦非蠢人,在桌下蹬了霍臨風一腳。
這時沈舟細數,除卻一些官職不高的,將陳若吟的黨羽一一說明。“大抵這些。”他微微停頓,“還有便是,當朝太子。”
畫舫漸至河心,霍臨風與沈舟攀談許多,既有公事,也有二人來到江南後的所感。容落雲安靜聆聽,望著沈舟有些出神。
這齣神的模樣被霍臨風捕捉,在桌下回蹬一腳。
“對了,還有一事。”沈舟說,“家父信中提到,皇上近月聖體欠安,欲修建長生宮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