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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臨風回神:“距昨日療傷已經三個時辰,讓我探探心脈。”
他起身握住容落雲的肩膀,將其躺平,俯身籠罩著,探手進入暖融融的被窩。然後觸到容落雲的心口,以掌心相覆,厚繭碾著肌膚。
起伏漸烈,跳動愈快,容落雲雙手攤在耳邊,似乎能聽見“撲通撲通”。
霍臨風輕壓手掌,指尖擦過一點,竟凸起頂住他的指腹。抬眼看向對方,他漫不經心卻壞透頂地問:“碰著哪兒了,嗯?”
容落雲渾身僵硬,溫熱而粗礪的大手如一隻烙鐵,激得他繃緊皮肉。他偏過頭,死死盯著灰敗的牆,心口熱燙,臉面唰地漲紅。
探好,霍臨風抽回手,大礙已除,恢復如初需要些時日。他施施然轉身離開,拎桶去禪院後的老泉打水,昨日答應了,要給人家梳洗浣發。
一旦接受丫鬟活計,幹起來還挺得心應手。
霍臨風燒好熱水送進屋,浸濕布巾,在桶邊擱一小凳。容落雲掙紮下炕,待人離開脫掉衣褲,蹲在盆邊掬水擦洗。
單用右手,慢騰騰的。
霍臨風背立門外,樹欲靜而風不止,他心欲靜,裡頭淅瀝水聲卻不允准。
院中綠樹共落葉十七片,飛鳥離落枝椏共六次,西風來,閒雲朝東去。他觀察八方記錄周遭瑣碎,第十八片葉子飄落時,屋內的水聲停了。
衣衫窸窣,比水聲還磨人。
他不該扭臉,卻扭了,看斑駁的院牆。該打住,卻又扭一分,瞧牆角的苔蘚。垂眸再扭,腰身跟著轉彎,抬眼透過殘窗窺探。
自然的日光里,一截子玉質後背微微弓著,上頭的掌印淡了些,被如墨青絲遮掩。容落雲套著深藍僧褲,正吃力地穿灰藍僧衣,一邊肩膀抖啊抖的。
半晌,他無奈地喊:“杜仲,你在嗎?”
霍臨風看得清楚,卻裝傻:“宮主何事?”
容落雲難堪求助:“來幫幫我。”
霍臨風推門跨入繞至對方身前,一手握其左腕,一手捏起空蕩的衣袖。搭衽穿好,低頭為之繫結,探手攬腰,將其腰間僧褲提了提。
他抻開兩隻布襪,無聲地指指炕沿兒。
容落雲垂腿坐好,霍臨風半蹲托住他的腳跟,將布襪套上。他低頭俯視對方,臉上將褪的殘紅騰地發作,叫他頭昏。
還有更昏的,霍臨風起身探手,將手掌給他。
他變成仰視:“做甚……”
霍臨風說:“手。”
容落雲霧水罩頂,臉面緋紅,猶如一隻被燒開的藥壺,沒準兒張嘴便會咿呀出聲。他伸手被牽扶住,慢步朝外,邁過門檻走入院中。
院裡擱著一盆熱水,兩隻小凳,霍臨風要為他浣發。
葉子不知落了多少片,飛鳥來去不停,容落雲並腿蜷身,垂著一頭烏髮。熱水澆淋腦海泛波,周身麻酥酥一片,他這隻藥壺與熱水一起冒煙。
霍臨風左手執瓢,右手揉著濕漉漉的腦袋。這一頭青絲拂過他的面,此刻撩著捧著方知觸感,軟軟的,滑不溜秋,像一縷綢子。
洗罷,容落雲纏著布巾吸水,沒話找話:“你會梳頭嗎?”
霍臨風正擦手:“宮主,莫要得寸進尺。”
那送僧衣的小和尚又來了,氣喘吁吁地端來兩碗齋飯。他許久未見三千煩惱絲,自告奮勇給容落雲扎了個髻,俗家弟子都這樣扎。
小和尚一走,霍臨風捧起齋飯,猶豫要不要餵這“獨臂大俠”。容落雲盯著碗,青菜豆腐,油無二兩,忍不住小聲嘀咕:“杜仲,我想吃口肉。”
霍臨風愁死了啊,他看長安宮裡那種公主都沒如此難伺候。關鍵叫對方這麼一勾,饞蟲大動,他也想嚼點葷的。
一個時辰後,煙囪飄出裊裊炊煙。
禪院幽靜,容落雲默讀經書求菩薩寬恕,霍臨風從後山打來野味,於灶前烹烤。待皮焦肉熟,二人關門閉窗藏在小廚中偷食。
小凳對坐,各執一隻烤兔腿,啃得滿嘴流油。
容落雲右手拿肉,左手殘廢,薄唇儘是油花。吭哧一口忘懷傷痛憂愁,咕噥咕噥咀得正歡,忽有一滴清油順嘴角流下,搖搖掛著下巴。
這時霍臨風抬眼,輕輕覷來,伸了手。掌托小臉兒指作巾,指腹略重地揩了那細皮嫩肉,剮了那滴欲墜清油。
收回手,啾的一聲,他將指腹吮了一口。
容落雲整個人愣住,朝暮樓里的旖旎景浮現眼前。賓客飲酒故意滴落,美人蔥指擦拭吮入口中,再之後,唇貼面,一通竊玉偷香地呷弄。
他窘得低下頭,腦也嗡嗡,心也懵懵。
手足無措中,竟對兔腿念了句“阿彌陀佛”。
第23章
“少俠饒命, 少俠饒命!”賈炎息哭聲求饒。
這知州大人狼狽極了, 肩傷未愈,血跡污了錦袍, 雙腿折斷, 痛得眼前發黑。他在寺中柴房關押一天, 逃不掉,便雙手合十盼救兵來援。
誰料黃昏時, 霍臨風握著一條麻繩出現, 想必是來送他上路。
霍臨風把人捆了,拖牲口般往山上弄, 要夜審這廝。四百階且費些工夫, 賈炎息止住哭聲, 抹把臉說:“少俠,我乃當今丞相的表侄,陳若吟的表侄!”
霍臨風“嗯”一聲,他還是鎮邊大將軍的胞弟呢。“少俠, 少俠聽我一句。”賈炎息拽他的衣擺, “只要你放了我, 錢財自不必說,我許你做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