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頁
霍臨風抬腳便踹:“放屁!他要難看那淨是醜八怪了!”
杜錚一琢磨,莫非畫的是容落雲?王母娘娘呀,這少爺到底是喜歡人家還是痛恨人家,居然能把仙畫成鬼,把雲畫成泥。
霍臨風擱筆登床,算起來已經“欲擒故縱”三日之久,那日陸准來討銀子,他故作無所謂的態度,今日休沐也沒買缸送去。
帷幔落下,杜錚隔紗說:“少爺堅持,切忌前功盡棄。”
霍臨風哼一聲,蒙住薄被睡了。
翌日清晨,陽光斜照臥房,把床中酣睡的人活活熱醒。容落雲趴在枕上一頭細汗,迷糊地扯開衣襟,恨不得將小褲也蹬了。
他熱極而起,奔到檐下喊來一名弟子。“怎不送冰?想熱死我不成?”熱得臉頸盡紅,散著一股灼灼艷光,“討打就明說!”
弟子解釋:“宮主息怒,無名居沒有盛冰的容器,弄成小塊擱在銅盆,卻化得很快。”
沉璧殿有大銅爐,其餘屋院有大缸……容落雲悔不該當初,劈裂那花缸做甚!轉念一想,那日軍營暫別,霍臨風說買新的送來?
一身火氣頓時落花隨水,他揮退弟子,一扭身回屋去了。
這一日,容落雲在房中吃果嚼冰,大汗淋漓地等一口缸。
直到焦金流石的黃昏,他估摸今日不會送來了。卻不料,明日後日,三五日過去始終不見花缸蹤影,不僅物件兒沒來,人也從未露面。
難得盼個陰天,容落雲坐在檐下讀書。
邊讀邊想,那次霍臨風巴巴地約他吃飯,轉眼又要休沐了,怎的毫無動靜?莫非傷勢又不好了?
一抬眼,遙望刁玉良經過,他喊來對方。“老四,去軍營了?”他問,“霍臨風是否身體不適?”
刁玉良說:“沒啊,生龍活虎的。”他興奮得很,口沫橫飛地講述水下鳧斗。容落雲耐心聽完,支吾道:“霍臨風有沒有……問我什麼?”
刁玉良還是那句:“沒啊。”
容落雲乾笑一聲,待對方離開,他盯著書頁怔怔出神。難道真如老三說的,霍臨風的態度已經無所謂了?
不應該罷,之前苦等四天三夜,睡覺還念他的名字。
軍營那日,不還啃他的嘴?吮他的舌?
難不成營中發現個稱心的,武功樣貌皆可,更懂行軍打仗。又或許小官兒給將軍府塞滿嬌娥,個個善解人意。比較後,霍臨風移情別戀,不稀罕他了?
容落雲天馬行空,落雲甚至要改為落空。
入夜,他懷著一腔希冀走到宮門後,登上高牆,扒著磚石環顧宮外。霍臨風想見他嗎?會縱馬來等他嗎?
卻只見綠綠的草,高高的樹,四面八方連個人影都沒有。
值守弟子問:“宮主,是否情況有異?”
他一掌將磚石拍出印子:“當然有異,瞎子都瞧得出來。”實在異常,極其異常,霍臨風到底是什麼意思?!
等容落雲生氣走遠,值守弟子大眼瞪小眼,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如此又過幾日,容落雲耐不住了,騎著毛驢出了門。東西相隔七八里,那人不來西邊見他,他便向東主動去尋。
哪怕面子丟得精光,管他呢,人都沒了要面子有何用?
“破浪,走快些!”人家的良駒叫乘風,他讓自己的毛驢叫破浪。這懶驢拉磨似的,扭著驢腚不慌不忙,愣是走了半個時辰。
抵達營口,隱約可聞校場的喊號聲。
容落雲牽驢走近,只見門上貼著一紙四字——閒人免進。他瞠目張望,誰是閒人?這又是貼給誰看的?
正躊躇不前,一小兵露面:“我認得你,你是不凡宮的。”
容落雲開門見山:“我找你們將軍。”
小兵說:“將軍沒空,吩咐一律不見。”
容落雲蹙眉:“你去通報容落雲找他,否則殺了你。”
小兵一凜,急急去帳中通報,沒一會兒返回說道:“將軍就是沒空嘛,不見不見。”
容落雲似是難以置信,盯著營中愣了片刻。他揩一把汗,拜託小兵再捎句話,然後騎著驢走了。
將軍帳中,霍臨風強壓住滿腔衝動,不然早奔向營口。一邊處理軍務,一邊暗想,欲擒故縱果真有用,容落雲竟主動來找他了。
這時小兵進帳:“啟稟將軍,容落雲走了。”
霍臨風立刻起身,大步流星趕到營口,望著遠遠一抹背影止渴。“他有無說什麼?”他問。小兵答:“容落雲讓您注意休息,仔細中暑。”
霍臨風恍然,這計策管用全因對方在乎,根本無關其他。
眨眼半月有餘,兩人一直未見彼此。容落雲從疑惑、惦記、忐忑,已經轉換為失落、錯雜、去他娘的。
這一日,他頭扎小髻,身著短打,十分利落地上山練功。
冷桑山連綿巍峨,如同一道護城的天塹,愈高愈寒。容落雲漸登山腰之上,密林蔽日很安靜,只偶爾聞得野獸低鳴。
尋好地方,他開始運功練凌雲掌。
周遭儘是粗壯老樹,一掌擊出,驚得鳥雀飛逃,再一掌,落下幾條纏枝草蛇。約莫一個時辰過去,他眸光一閃,縱身躍上樹間。
矮叢中,一匹銀灰野狼正慢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