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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偷偷看了丞相府的地圖,以及中秋夜的人手安排,約莫丑時,潛入丞相府的馬廄。
“我不敢貿然行事,聽見動靜後燃放第一把火,為了調虎離山。”他說,“我知曉哪裡戒備略松,又燒了幾處地方。”
容落雲問:“有沒有受傷?”
陸准搖搖頭:“侍衛不足為俱,但有兩個戴面具的人追我,後來那兩人忽然去了別處。”
如此的話,前後便能對上。陸准未遭斥責,鬆一口氣:“二哥,我逃走後趕回來,想著等你半個時辰,若你未歸,我便去通知三皇子救人。”
無論如何,今夜的風波暫時躲開,只是陳若吟絕不會善罷甘休,很快,城中將會全力搜查他們,城門以及各處關卡也會加派兵力。
容落雲從懷中掏出密函,倏地抬眼,對上張唯仁幽深的眸子。他細細琢磨道,這些日子暗中查探,張唯仁發現他,他卻未發現對方?
潛入丞相府,又以一敵三拖住暗衛……
容落雲淡然一笑:“從前,是本宮主低估了你。”說罷,當著旁人有些不好意思,聲調低下去,“從前是你們將軍……叫你順著我?”
張唯仁頷首默認,殊不知,那將軍也不曉得他到底幾斤幾兩。
他開口道:“宮主,密函須得儘快送到塞北,將陳若吟的謀劃告知將軍。”說著咳嗽起來,“此時萬不可耽擱,但我受了傷,馬背顛簸恐放慢速度……”
容落雲遲疑地說:“你的意思是?”
張唯仁抱拳相托:“人命關天,煩請宮主代為送信。”
陸准一聽,了不得,原以為是來長安遊玩,誰知買賣消息、刺探丞相府、奪取密函。這下更難料了,竟還要奔赴關外,去那正在打仗的塞北。
容落雲沒有吭聲,倘若未遇見張唯仁,他拿到密函,是否也該去一趟塞北?他早該想到,奈何一直忍著不想,這其中的憂懼、難安,僅有他自己能體會。
“二宮主。”張唯仁以為他不答應,急切地說,“陳若吟要殺霍將軍!”
容落雲不禁一顫,垂下頭,將密函從信封中抽出,陸准好奇地湊來,待信紙展開,兩人俱是一愣。
陸准問:“這寫的是什麼?”
筆跡歪曲難辨,彎彎扭扭,好似鬼畫符一般。容落雲猜測,此非漢字,估摸是突厥文字,不知霍臨風能否看懂。
張唯仁面露躊躇,不經意地說:“傳聞,定北侯精通突厥語。”
容落雲斂著眸子,岔開這話:“今夜驚險,都睡一會兒罷。”
吹熄燈火,張唯仁窩在小榻,陸准合衣登床,一沾枕頭便打起呼嚕。容落雲摘了冠,散開青絲揉一揉眉心,踱至窗邊,推開緊掩的窗扉。
“嗷嗚。”
他低頭一瞧,狼崽蹭著他的衣袍,睜著碧綠的眼睛。他將小畜生抱起來,憑著窗,北風輕攬流雲,一輪圓月露出臉來。
這個中秋夜,就這般過去了。
霍臨風,此時在做什麼呢?
“嗷嗚。”
他蹭著狼崽的耳朵低笑:“想你爹了?”
“嗷嗚。”
半晌,容落雲輕聲道:“那我們,就去見他罷。”
作者有話要說:沒有戲份的時候,霍臨風四刷了屠夫和寡婦的話本
第78章
漠上, 定北軍大營。
一輛小馬車碾著黃沙, 晃悠進營口,然後便駛不得了。杜錚撩開車簾, 放眼一望, 惶惶地說:“怎這般多傷患?”
面上頗為熙攘, 軍醫忙壞了,周旋於傷兵之間脫不開身, 再瞧負傷的將士, 坐在黃土上的,躺著的, 兩兩相偎的, 將開闊之地填得滿滿當當。
杜錚跳下車, 走幾步,腳邊一陣微弱的呻吟。那是個精瘦的兵,傷口從肩膀蔓延至腰間,是用闊刀砍的, 包紮了, 但不知能不能挺過去。
一名小兵抱著草藥跑過, 剎住步子:“大哥,是侯府來的嗎?”
杜錚回過神:“是,是,咱將軍呢?”
小兵說:“將軍率兵打到藍湖了,在那兒駐紮,近日未回大營。”
杜錚點點頭, 不敢耽擱對方,左右要等,便挽起袖子跟著一同忙活。約莫處理了五六名傷兵,忽地,營口守衛吹起號角,並且振臂揚旗。
遠遠的,一支鐵騎踏沙而來,一水兒的黑鬃烈馬。為首的那個,銀灰鎧甲承著日光,擺盪馬尾,右臂纏著條紅通通的巾子。
有人喊道:“——將軍回營了!將軍回營了!”
馬蹄聲愈來愈近,至營外,一十五人齊齊下馬,各個鎧甲長劍,沾著血,猶如十五尊羅剎般走入軍營。
霍臨風環顧周遭,未言語,直接帶其餘十四人進帳。
策軍之事尤為重要,杜錚不敢跟進去伺候,繼續照顧傷員,時不時瞅一眼帳外的動靜。“忍著點啊,箭鏃利著呢。”他提醒道,試圖轉移傷員的注意,“咱將軍果真不凡,見這場景居然毫無觸動。”
傷兵虛弱地說:“這算什麼,比起藍湖那兒,這裡是仙宮了。”
杜錚駭道:“仙宮?!你莫與我說笑!”
傷員忍著痛楚:“沒騙你,藍湖周遭惡戰多日,一汪水都浸染成赤色。”他抖動一下,不知是疼的還是因為怛然,“將軍帶精騎隊出戰那日,說的是‘不可戰勝,則戰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