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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臨風鬆開些,低頭瞧容落雲的模樣,安靜平穩,臉頰在他胸前悶得有點紅。小髻被他揉散,髮絲散了一枕頭,他抬手湊到那鬢邊,小心翼翼地把一綹頭髮掖到耳後。
他非常緊張,這隻手握劍牽韁、提筆捏筷,何曾給人掖過頭髮。
他心裡咯噔一聲,又干丫鬟活兒了?
霍臨風對著容落雲的睡態亂琢磨,想起重要的,去捉容落雲已恢復知覺的左手。他輕輕拿起,先掐腕間脈搏,再捋五根指頭,最後解開布條看那傷口。
手心手背各凝一顆血點,猶如兩顆硃砂痣。
他用指尖繞著血點畫圈,一圈圈擴大再一圈圈縮小,玩得不亦樂乎。猝不及防的,幽幽一聲問道:“好不好玩兒?”
霍臨風嚇一跳,討打地說:“好玩兒。”
話音剛落,動耳聽到山下異狀,他一猛子坐起身來。“宮主,有一伙人上山了。”他披衣穿靴,提上容落雲的劍,“在屋中待著,我出去瞧瞧。”
容落雲掙扎坐起:“小心些!”
霍臨風“嗯”了一聲,出屋關門,門神般守護在外面。腳步聲逐漸清晰,大概二十有餘,正浩蕩而快速地拾階奔來。
就在人群到達禪院外後,他率先拔劍,這時為首的人衝進來,居然是段懷恪與陸准。
陸准大喊:“杜仲,我二哥如何了?!”
霍臨風還未回答,段懷恪奔至面前把他搡開,急急地進了屋。陸准緊隨其後,刁玉良也到了,兄弟三人全沖入屋中尋容落雲。
裡頭二哥長二哥短,只剩一片情真意切。
他收劍入鞘,識趣地走出了禪院。
屋裡,容落雲被簇擁在炕上,他驚訝地問:“你們如何找到這兒的?”
段懷恪覷他:“你還好意思問?”接到容端雨的通知便急急趕來,在瀚州城逡巡一日,遍尋不到容落雲的蹤跡,途徑古剎討水停歇,竟誤打誤撞找到了。
“二哥,你好魯莽。”陸准伏在炕邊,“你孤身前來,也忒不把我們當兄弟了罷?”
容落雲笑笑,他報的是家仇,不能連累旁人。這時段懷恪握住他的手腕掐脈,奇怪道:“你體內真氣混亂,一股弱一股強,正慢慢融合。”
他說:“我受了淬命掌,幸好杜仲注入真氣為我療傷。”他不禁朝外望去,那人提劍而出,怎的再沒進來?
好一通噓寒問暖,老三老四幫容落雲打水梳洗,段懷恪講述瀚州城裡的情形。自那日容落雲大鬧糧倉後,災民為了活命群起而攻倉,一干官府殘兵根本抵擋不住。
而知州府邸看似風平浪靜,闖入才知真正情況,西苑樹林,陳綿和陳驍的屍體甚至被鳥雀啄爛。段懷恪說罷,湊到容落雲耳邊低聲:“長安來信,瀚州災事遮瞞不住,已捅上朝堂……”
容落雲認真聽著,一抬眼,見霍臨風終於出現。
霍將軍一副遊手好閒的樣子,逗了會兒野狗,嚼了個野果,忽然想起潛伏不凡宮的目的。他返回來聽牆角,走到門口一望,就見容落雲與段懷恪正耳鬢廝磨。
他想起對方重傷時一遍遍喊的“大哥”,早惦記壞了罷!此刻大哥切切實實地來了,關懷不盡,呵護不絕,大男人說個話還要低聲耳語。
他倚門框立著,像一尊掌管六界生殺的佛,鐵面陰沉。
直等那二人說完分開,他才沉著臉晃悠進去。刁玉良湊來:“杜仲,你此行有功,賞五百兩,找我三哥要!”
陸准走到桌邊扒開衣襟,嘩啦啦倒出許多銀子,全是從賈府拿的。那湖心樓簡直是人間仙境,他一鑽進去,快活得如登極樂。
“二哥,”他貪心道,“我還想去拿。”
眼下人手充足,容落雲說:“大哥,你帶部分人手安排賑災布施,老三帶人清點銀兩,然後撫恤給百姓。老四你最重要,賈炎息的帳簿藏在湖下暗格,你要取出來。”
全部安排妥當,霍臨風舉手:“我休沐了?”
容落雲沉吟片刻:“……你駕馬車與我同行。”
眾人洞出,霍臨風駕車,容落雲與刁玉良坐在車輿里,如那次去靈碧湯捉魚。抵達瀚州城後,各司其職分頭行動,他們趕去了賈炎息的府邸。
府中瀰漫一股腥臭味兒,湖面浮屍若干,水也餿了。刁玉良脫得一絲不掛,卷兩片樹葉堵住鼻孔,撲通跳入水中。
容落雲立在岸上,掏出帕子掩住口鼻,被皂莢香撫平神經。“宮主?”霍臨風忽然出聲,盯著那帕子,“你我客棧初遇相撞於樓梯拐角,我遺失的帕子叫你撿去,為何不還我?”
容落雲瓮聲瓮氣:“好理直氣壯,這帕子真是你的嗎?”
霍臨風說:“那還有錯,難不成是你的?”
容落雲雙眼一彎,笑得得意極了。“本來就是我的,某夜宿在朝暮樓,從窗間飄落了。”他叭叭絮叨,卻見對方眉頭深鎖,頓時有些奇怪。
霍臨風心中暗驚,兜轉一遭竟拾了容落雲帕子,那源頭呢?是風塵女子贈的貼身物,還是採花竊的戰利品?
容落雲問:“怎麼了?”
他退開一步,冷冷說道:“陰差陽錯,宮主好生收著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