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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水燒好,霍臨風推著他進小室沐浴,互脫衣裳,肉貼肉地坐入桶中。他扒著桶沿兒,盯著屏風上的騎射圖,數其中一共幾頭野獸。
身後是最兇猛的那頭,正給他抹香胰。
從肩膀抹到後腰,結繭的指腹鑽他的腰窩。
容落雲發軟,嘴唇抵著手臂不吭聲,可零星的哼叫卻從鼻腔逸出。氤氳水汽里,他看不清畫中的老虎,水聲響起來,也聽不見對方叫他。
他在河邊哭過,此刻又哭,沒完沒了。
慢慢回首,可憐巴巴地望著霍臨風,企圖博取一些憐惜。那禽獸卻視若無睹,只顧著學前日的狂風暴雨,然後傾身來親他。
容落雲扒不住桶沿兒了,逐漸下墜,將要栽入水中時被撈住。他靠著霍臨風的胸膛,雙瞳渙散,一點點失去了意識。
這場沐浴折騰到夜半,一桶水灑了七七八八。
霍臨風抱容落雲回臥房,登床落帳,在對方人中處貼一片薄荷。不多時,容落雲醒來,迷茫地看著帷幔。
“覺得如何?”
容落雲吸著氣:“好涼,你把我從夏弄到冬了……”
霍臨風嗤嗤笑:“那我得再吃一次補藥。”俯身低頭,用嘴銜了薄荷。容落雲卻仰頸迎接,以為他要親嘴兒,那他只好恭敬不如從命。
如此床榻纏綿,慢慢地睡了。
霍臨風一下一下撫容落雲的後背,待呼吸均勻,將人輕輕放平。起身離榻,他披著衣裳走出房間,獨自去了書房。
桌案正中間擱著沈舟的回信,傍晚時到的。
霍臨風獨坐椅中,靜默片刻後才拆開信封。垂眸看字,忽略所有所有,單攫取沈舟的回覆。他上次問道,何故惦念容氏姐弟,莫非愛慕端雨姑娘。
信上答覆——將軍莫笑,在下曾有青梅故友,與端雨姑娘幾分相似。奈何佳人命薄,吾只得以小人行徑,借旁人託付慰藉。
霍臨風讀罷揉皺,一言不發地望著虛空。
沈問道與唐禎乃莫逆之交,沈舟的青梅故友、佳人命薄,八成是指唐禎之女。容端雨與其相似,再加上容落雲,還有死去的小弟,恰好也是三個孩子。
而傳聞唐禎的孩子死時,最小的亦僅有三歲。
時間上,恰恰是十七年前。
先是被陳若吟構陷,滿門遭屠,容落雲的父親與唐禎遭遇相同。
再是奇門之術,並非得師父所授,至今含糊其辭。而千般巧合的是,所命陣法與《孽鏡》中別無二致,如出一轍。
樁樁細數,件件重合,根本循跡可追。
霍臨風滾動喉結,仿佛咽下一口濃濃的苦水。他萬分不願也只能得出一個結論,便是唐禎當年的兒女仍然活著。
容落雲和容端雨。
一雙千金兒女,一個淪落風塵,一個混跡草莽。
霍臨風驀然癱坐椅中,千頭萬緒捋順,瞬間又糾結成亂麻。堵在他胸口,扼住他咽喉,仿佛要在十七年後、在這一刻叫他霍家償命!
……霍釗殺了唐禎。
他唯一想不通的,便是父親殺死唐禎,為何容落雲全然不知?起初,他憑此認為容落雲和唐禎無關,百般確鑿後,才明白容落雲根本就不知道!
那是一樁秘辛,牽連皇子,涉及的罪名是謀逆。
了解當年事,並一直和容落雲聯繫的朝中人,絕對知曉來龍去脈。因此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人故意隱瞞。
故意隱去部分真相,為何?
故意不讓容落雲知道唐禎身死何處、死於誰手,為何?!
霍臨風一直枯坐到天明,聽見外頭灑掃才將將還魂,他起身朝外走,那張揉成團的信掉在了地上。走出書房,走回臥房,兩腿仿佛灌滿了鉛。
似是聽見他的腳步,紗帳後的人影微微一動。
容落雲伏在枕上,動彈一下睜開眼睛。身旁空著,冷著,他遲疑地坐起身來,卻見霍臨風在立在房中。他問:“你怎的立在那兒?”
霍臨風答:“我想了些事情。”
容落雲撩開紗帳:“何事?”
一切都像放慢了,霍臨風慢慢握住拳頭,慢慢走到床邊,又慢慢做一番建設。最後,他沙啞地說:“我在想,與你聯繫的朝中之人是誰。”
容落雲神色微變,想岔過去,但對方的模樣太過認真。
霍臨風道:“對方能找到你,說明知道你的身份,你與對方合作,說明他不會危及你和姐姐的性命。你們有淵源,也有信任。”
“除此之外,你們還有共同的敵人,就是陳若吟。陳若吟害死你父親,對你是血海深仇,對他亦是沉重的打擊。你們產生信任的最大基礎,就是同病相憐,同樣的目的。”
“但你說過,你並非爪牙,你們是各取所需。‘各取’說明所需的東西不同,所以除了對付陳若吟以外,他還有其他目的。”
“朝廷永遠存在結黨營私,陳若吟倒下,他的黨羽便另結新的。所以那人的目標不在官員,而在陳若吟扶持的太子。”
一口氣說罷,霍臨風探出手去,俯身握住對方。
“我曾捉你的信鴿,紙條寫的是‘虎疾未愈’,虎指的是我。倘若未猜錯的話,自從我調任,那人多次指示你如何對付我。”
容落雲急道:“沒有,沒有要對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