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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將軍府。
霍臨風沐浴之後斜倚小榻,弄著筆墨修書一封,信封落字“沈舟”。之前隱姓埋名無法相認,又曾受沈問道相助,如今該主動問候。
寫罷一抬眼,見杜錚坐在角落捧信正讀,足足七八封。他陰陽怪氣道:“杜管家,誰給你寫的信?”
杜錚羞道:“咱在不凡宮這些日子,梅子寄來府里的。”
他嘖嘖:“梅子還等你呢?”
杜錚說:“我不回她,她反而寄得更勤,寫得更長,愛得也更深……”
霍臨風奇道:“這是為何?”
杜錚答:“少爺傻麼,欲擒故縱呀!”
欲擒故縱……霍臨風咬筆暗思,傳聞月老在有情人之間系了紅線,那你來我往,時松時緊,放縱不理換來束手就擒?
妙啊,妙啊……
“呆子,”他不恥下問,“我該如何做?”
杜錚說道:“晾他容落雲一個月!”
那怎忍得住?!霍臨風默默掂掇,二十日?太久太久,半個月罷,要不十日湊個整數?五日呢,兩天後休沐難道真的不見面嗎?
一退再退,最後將筆一擱。
霍臨風決定,先不買缸了。
作者有話要說:霍臨風周末約小容同學去射箭,小容不會,他一口氣射中靶心,一點不耍酷,還體貼的去買汽水。回來後看見小容站在靶子旁邊自拍,發朋友圈還不配字,讓人誤會是他自己射的。霍臨風評論:“全部射給你。”有情留言,無情拆穿,小容只好回覆:“下次一起射。”
周一上學,班主任沒收了他們的手機。
第43章
不凡宮環山一側有處小林, 鬱鬱蔥蔥的, 和山中綠樹交錯生長。密葉掩映下藏著一扇石門,門內是一間貯冰的地窖。
這一早, 弟子們開窖取冰, 送往宮中各苑。
偌大的沉璧殿內, 燃香的銅爐盛了冰,飄散著屢屢寒氣。段沉璧和段懷恪在正殿下棋, 刁玉良在偏殿守著容落雲。
降溫的是生冰, 桌上瓷盆中是潔冰。淨手後,容落雲一掌將盆中的冰塊震碎, 然後在碎冰上淋些紅糖水和果脯, 便能吃了。
刁玉良迫不及待地盛出一碗, 大口食冰,像條得了骨頭的餓狗。
容落雲問:“一整天不見老三,他去哪兒了?”
刁玉良回答:“三哥去討債了。”他含著冰咕噥,“你已經跟霍臨風見面, 於是他去找霍臨風要銀子, 足足一千兩呢。”
念誰來誰, 偏殿的門吱呀推開,露出一片碧色袍角。陸准閃入,一身碧色配一頂青玉冠,於炎炎夏日瞧著格外清爽,然而清爽卻難掩怒容。
他襟內平坦,荷包幹癟, 絲毫不像攜帶一千兩的樣子。
刁玉良問:“三哥,你把銀子塞在跨下不成?”
容落雲答:“那要硌得雞飛蛋打了。”
二人嚼著渾話笑作一團,氣煞小財神。“少胡唚,煩著呢!”陸准行至桌邊咕咚一坐,咣嘰一拍,端起瓷盆憤憤地吃起冰來。
枉他纏著容落雲美言,好不容易盼得那兩人相見,豈知姓霍的竟翻臉不認帳。臭當兵的,大狗官,塞北的混帳,姓霍的沒一個好人!
這一通辱罵好刺耳朵,刁玉良說:“你詐他呀,就說二哥不與他和好了。”
陸准啐道:“我當然曉得!可那廝卻說無所謂,根本滿不在乎!”
剛剛還樂得眉開眼笑,容落雲聞言一頓。和好與否無所謂,霍臨風真的那樣說?或許只是為了推辭陸准?
瓷勺磕碰碗沿兒,他面無波瀾地吃冰,唇舌間又冷又甜。忽地想起騎射那日,驕陽下馬背上,霍臨風低頭親他,甜也是甜的……只不過異常滾燙。
“二哥!”陸准喊叫好幾聲,“你莫再搭理那臭兵!”
容落雲敷衍地“嗯”一句,腦中卻儘是那臭兵的音容笑貌。
吃過冰,他進內堂閉門鎖窗,獨練凌雲掌的內功心訣。此時乃午後,潛心滌慮至黃昏,又日旰忘食至夜深。
各苑點燈,各苑再吹燈,不凡宮一寸寸黑透。堂內黢黑一片,容落雲轉眼又練到更深露重,周身氣息漫天徹地地盈滿屋內。
天明了,弟子們來邈蒼台操練。
天又黑了,外面走得乾乾淨淨。
容落雲連昏接晨地練功,在第三個晚上終於結束。離開沉璧殿,他摸著黑回別苑,半路搶了巡值弟子的一盞燈。
許是這兩日沒在,無名居沒弟子送冰。他睏倦得顧不及那些,沐浴後穿著寢衣小褲,沾床便沉沉睡去。
此時的將軍府燈火正明,霍臨風讀過沈舟的回信,又撰一封。信中只可寒暄,有些話當面講才穩妥,他邀請對方來西乾嶺一敘。
寫罷派出,忍不住又蘸一墨,在白宣上描畫一筆。地圖、布防圖、列陣圖,他信手拈來,卻鮮少正兒八經地畫畫。
青絲如瀑,狠勁兒描黑一片;目若桃花,將瞳仁兒點成五瓣;薄唇挺鼻,勾勒橫豎兩線;衣裳繁複太過麻煩,索性不著寸縷,平直的肩纖韌的臂,反向兩弧括出一把細腰。
“少爺,早些睡罷。”杜錚鋪好床走來,到桌旁一瞄。玉皇大帝呀,他驚道:“這是何方妖孽?怎這般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