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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多意低頭給對方戴上了手錶,一對比自己的防水錶,感覺有點沒面子,說:“你這個表挺好看的,有黑色錶帶的嗎?”
戚時安回答:“有吧,我這個是限量,黑色的還稍微便宜點。”
“多少啊?”
“一百七。”
沈多意驚訝道:“一百七?”
“……單位萬。”戚時安說完移開了目光,總覺得沈多意在用眼刀削他。
從明安走到東京酒吧,沈多意一直沒緩過來,他一年工資都沒那麼多,結果哐嘰被戚時安戴手上了。轉而又想到了賠掉的十幾萬,和對方撈走的四千萬,他居然還要請客。
“想什麼呢,挨著吧檯坐吧。”戚時安抬手打了個響指,等沈多意回神後問,“我隨便點了啊?”
沈多意說:“就點黃油啤酒吧,那麼大一罐,管飽。”
戚時安不干:“有你這麼請客的麼,他這兒馬提尼好喝,先來兩杯。再要百利甜,這周出夏日雞尾酒了,你看看。”
戚時安遞過酒單,人也湊近了,像同學之間湊在一起討論問題。沈多意看著上面的名稱,沒一個簡單易懂的,看到最後:“怎麼還有酒叫吉娃娃?吉娃娃不是狗嗎?”
“那就點這個吧,看看會不會給你端上一隻狗。”戚時安笑得止不住,明明牽扯得喉嚨又辣又疼,卻分外高興。
音樂忽然變了,比前一首更加舒緩,客人逐漸多起來,駐唱的樂隊也踩著點兒上班了。沈多意側身依靠著吧檯,半天憋不住問:“你經常來這兒嗎?”
“嗯。”戚時安答,“盯夜盤前我習慣過來消遣一會兒,開會久了也會來喝兩杯放鬆,一般喝完就走,性質就像去加油站補充能量。”
他們閒聊著,期間有年輕男女搭訕然後拼桌,也有人上台霸占主唱位置淺唱了一首,還有打電話聊業務,最後只剩滿臉倦容的單桌客人。
戚時安從包里拿出那本書:“給你,看完給我講講。”
沈多意立刻無心再看酒吧內形形色色的客人,捧著書就讀了起來,半天喝一口馬提尼,酒味中能咂出一絲微甜。戚時安喉間燒灼,也懶得再講話,索性都安安靜靜地喝酒。
歌曲幾番更改,節奏時快時慢,沈多意看累了便停下聽樂隊演唱。
戚時安問:“可以點歌,你要不要點一首?”
沈多意不常聽歌,能想起來的也沒幾首,他搖搖頭,只想做個乖乖的看客或聽眾。戚時安卻沉思片刻招來了服務生,“幫我點支歌吧。”
燈光暗了,所有人都放鬆地享受這刻閒余時光,沈多意端起酒呷了一口,視線正好網羅住戚時安的側臉,耳畔正好淌過戚時安點的歌。
……
“但凡未得到,但凡是過去,總是最登對。”
“前世故人,忘憂的你,可曾記得起。”
“何日再追,何地再醉,說今夜真暖。”
……
沈多意問:“這是什麼歌?”
戚時安答:“《似是故人來》。”
“十年後雙雙,萬年後對對……”沈多意還不會唱,但已經記住了歌詞,馬上就要唱完了,歌手準備鞠躬謝幕。
他伸手轉戚時安的椅子:“故人,你擋著我了。”
掌聲成片響起,戚時安沙啞的嗓音夾雜其中:“故人這次來,再也不走了。”
第23章
他們兩個挨得很近, 不算咫尺, 但也是伸手就能觸及的距離。沈多意還抓著戚時安的高腳椅扶手, 任憑掌聲結束和曲目更迭,他一直沒有鬆開。
戚時安還用側臉對人:“幹什麼,攢著勁想把我轉飛出去?”
沈多意笑著用力, 再次轉動對方的椅子,等他們倆變成面對面後便停下。戚時安已經喝空了自己杯中的酒,招手還想再來一杯:“加冰——”
“冰水一杯。”沈多意打斷, “嗓子都那麼啞了, 別再喝酒了。”
戚時安很聽話,放下手安生等自己的冰水, 他來東京酒吧那麼多次,這是頭一回喝冰水。沈多意看出對方飲之無味, 他舉起酒杯問:“碰杯嗎?”
玻璃杯碰撞的聲音很清脆,沒有祝酒詞, 也沒有四目相對,只有杯中的液體輕輕晃動,映著點斑駁的燈光。
喝了酒, 聽了歌, 現在還碰了杯,天色已晚,似乎該回家休息了,畢竟這一天的工作著實令人疲憊。沈多意把書裝好,可惜道:“接下來事情多, 我可能得很久才能看完這本書。”
戚時安說:“這個計劃原本是期貨占比比較大,但是我考慮很久還是改成和外匯對半劈了,做領頭羊沒什麼意思,不過做冒險家很刺激。”
沈多意想起初次開會時的分歧:“我覺得你的意見相對保守,似乎傾向於求穩,所以還以為你不喜歡冒險。”
“你的感覺沒錯。”戚時安很喜歡和沈多意談工作上的事,或者交流意見,“投資這行做得越久,就越求穩定,縱向橫向考慮的東西也就越多,這是職業選手和散戶玩家的區別。但投資本身就是一種冒險,沒有冒險精神的投資者,就像坐在酒吧里喝冰水的我,很傻。”
沈多意反應過來:“怎麼傻了?我沒覺得啊。”
戚時安見fèng插針:“那你覺得我什麼?”
沈多意不懷好意地回答:“覺得你頂多不算太精!”
他們倆說著話從酒吧出來,街上的風一吹同時緊了緊放鬆的神經,也不再你一言我一語的開玩笑。為了這頓酒誰都沒開車,戚時安叫司機來接,沈多意已經走到路邊打車。
一輛計程車駛來停下,沈多意開門後回頭望了一眼。
戚時安還立在原地,西裝筆挺,神態從容,只有頭髮被風吹動著,沒有絲毫的醉意,眉眼之間反而還有些嚴肅。
此副場景也有些熟悉。
幾米遠不算遠,可大樓上的燈光傾瀉,霓虹燈的燈光流淌,仿佛生生在他們之間劃了道銀河。
那支歌怎麼唱來著?
“同是過路,同造過夢,本應是一對。”
“人在少年,夢中不覺,醒後要歸去。”
旋律在腦海翻滾,三兩下就翻出了沉底的回憶,戚時安曾隔著這麼遠朝沈多意告別,後來的許多年他再也沒有出現。
“三餐一宿,也共一雙,到底會是誰。”
“但凡未得到,但凡是過去,總是最登對。”
同樣是寂寂長街上,寥寥星光下,這回變成沈多意坐車離開,戚時安留在原地。計程車漸漸駛離了中央街,沈多意發怔般看著窗外,有點分不清過去和現在。
片刻後提示音敲醒了他,手機上蹦出一條簡訊。
戚時安發來:“你知道嗎,那年告別時我以為你會問我的名字。”
短短兩行字,能感知滿滿的委屈。
亮著的屏幕終於暗淡下去,沈多意的臉被映在了上面,他當時沒問,什麼都沒問,就目送著戚時安坐上車走了。
車屁股越走越遠,拐彎了,不見了。
戚時安坐在後排,他不主動說話,司機便一路不會開口,車廂因人而靜,到公寓時終於結束了沉默,司機說:“戚先生,到了,明早用接嗎?”
“不用,回去吧。”
戚時安拿上包下了車,一兩分鐘的工夫進了家門。家裡被打掃得纖塵不染,常年不做飯也沒什麼煙火氣,他與往日一樣直奔浴室洗澡,洗完還不困又沒事做的話就玩一會兒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