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頁
“嗯,我媽興致不高。”
這句話含著些無可奈何,也含著些失落,沈多意向來心軟,立即問:“去哪兒轉一圈?我今天上午出門了,得看看用不用加點油。”
戚時安這才說道:“不用,我就在溫湖公寓門口,你直接出來吧。”
準備換的衣服也沒換,沈多意直接拿著手機和鑰匙就出了門。
雨天路滑,但車少人少,戚時安的開著車在路上疾馳,沒多久就出了市區。沈多意繫著安全帶坐在副駕上,他頭一回坐跑車,感覺很不錯,甚至也想買一輛。
但是考慮到價格,很快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上午去哪了?”戚時安打破沉默,“累的話調下座位,睡一會兒。”
沈多意說:“不累,上午帶我爺爺去醫院體檢了,然後又去墓園看了看我爸媽。”
戚時安停頓片刻,思考這個話題還能不能進行下去,畢竟他不願意提任何可能引起對方低沉情緒的事情。
“爺爺身體還好嗎?”
“嗯,毛病還是那幾樣,別的沒什麼。”
聊天又斷了,沈多意知道戚時安怕戳他痛處,便主動換了話題:“你呢,給阿姨慶祝髮生什麼了,為什麼興致不高?”
戚時安委屈道:“她就那樣,要是我現在的媽,肯定開心死了。”
沈多意不知道戚時安的親媽什麼樣兒,但覺得戚時安的語氣有些搞笑,笑夠了看向窗外,他們環山而上,正在雨中馳騁。
“戚先生。”
突然這麼稱呼,戚時安微微皺眉:“怎麼了?”
沈多意打著商量問:“等會兒能不能讓我試試你這輛車啊?”
男人嘛,都好這一口。戚時安鬆了口氣,被那句“戚先生”抓撓了一下,結果只是想試車,但他卻假意推拒:“你駕齡多少年?以前開過跑車嗎?”
“跑車沒開過。”沈多意似是沒想到戚時安會拒絕,“可我考駕照的時候很順利,技術挺好的,而且我幼兒園的時候就會騎自行車了,這方面挺擅長的。”
戚時安繃不住了,笑著妥協道:“知道了,反正買了意外險。”
一說保險,沈多意想起什麼似的:“‘智行人生’你是不是還沒買?”
“沒呢,我那麼忙哪顧得上啊。”戚時安假意責怪,“你都是明安的員工了,怎麼還老惦記著給保險公司創收?”
沈多意反唇相譏:“我倒想給明安推銷啊,可我自己都賠了十幾萬,招牌已經砸啦。”
還惦記著那十幾萬呢,戚時安握著方向盤笑:“忙完這陣我必須幫你投資了,以後別再念叨那十幾萬,我覺出來了,那十幾萬是咱們倆發展路上的絆腳石。”
沈多意不好意思地抿著嘴樂:“雇你還得花錢,能打折麼?”
戚時安說:“能,你誇誇我。”
窗外是盤山公路,一方開闊,一方是密實的綠樹,沈多意四下張望,倏而低著頭說:“積石如玉,列松如翠。”
前半句說完卡殼了,戚時安心癢難耐,後半句是“郎艷獨絕,世無其二。”沈多意要說這麼直白肉麻的話給他麼?
戚時安咬著牙催促:“快說。”
沈多意忽然小聲說道:“今天掃墓,我告訴我爸媽最近過得很開心,比過去幾年都要開心。”他說完扭頭看著窗上的雨滴開始笑,“我夸完了。”
戚時安握緊方向盤,他是世無其二的令沈多意開心的人嗎?
是的話,他更加開心。
不是的話,他繼續努力。
第27章
環山而上, 到了山頂開闊處便停下, 車門一開, 攜著細雨的大風從四面吹來,感覺從肉體到靈魂都被強制蕩滌了一遍。
周遭矮矮的欄杆毫無安全感,這兒本來就不是風景區, 所以沒怎麼建設過。也正因為如此,無論是樹,還是亂石, 全都自然又隨意的生長堆砌著。
沈多意出門時沒換衣服, 此時凍得隱隱打起了冷顫,但面上裝得雲淡風輕, 說:“這一片不好發現,你以前來兜過風?”
戚時安把長風衣脫下, 嘩啦一甩罩在了沈多意身前:“這樣還冷麼?要不回車上?”
風衣內里熱烘烘的,帶著戚時安的體溫, 沈多意瞬間就還了魂,說:“不冷了,那邊有石凳, 去坐會兒吧。”
他們倆轉移到了石凳上, 放眼望去都是綠色的山丘和公路,戚時安這時才回答:“其實我差不多每年的今天都來這兒吹風,有時候自己來,有時候和章以明帶著兩瓶酒來。”
沈多意明白過來:“你是每年的這一天都心情不好嗎?”
“談不上不好,有點鬱悶吧。”戚時安微微停頓, 不確定對方是否想聽他囉嗦。沈多意主動道:“你和章先生是好朋友,想必和他來是為了能夠傾訴,那既然這次讓我陪你來,就跟我講講吧。”
戚時安感激沈多意的體貼,說道:“我干休所那個媽你見過,直率熱情,跟我和我弟什麼都講。但我親媽不是,她不大聲講話,更不會嬉笑怒罵,幹什麼都跟沒放鹽似的,特別平淡。”
沈多意忍不住笑:“頭一回聽這種形容。”
“真的,她還特別嚴格,我小時候生病請假,她不先關心我難不難受,第一關心的都是會不會耽誤學習。”戚時安的T恤被風吹得抖動著,“拿過生日這事兒說吧,一年不見挺想她的,但她跟應付差事一樣,蠟燭吹一半接起電話開始處理工作,把我晾在一邊。”
戚時安絮絮叨叨地說著,一會兒皺眉,一會兒輕輕瞪眼,跟小孩子告狀一樣。傾聽的人同仇敵愾不至於,但應該順著指責兩句,可沈多意看在眼裡,覺得特別想笑。
“你有沒有認真聽我說?”戚時安抬手打了個響指,“你覺得我媽做得對麼?”
沈多意不答反問:“你媽媽是不是事業女性?”
戚時安回答:“是,她和我爸是讀博的時候認識的,後來離婚也不是因為什麼矛盾,跟明星似的,因為繁忙的工作聚少離多,就分了。”
不待沈多意接話,他繼續分析:“其實就是性格不合,我爸是書生一個,也悶,兩個人能誰都不吭聲待上三天三夜,後來我爸和現在的媽結婚了,每天都挺高興的。我媽找了個作家,比較浪漫,也比和我爸在一起的時候開心。”
沈多意沉思片刻:“冒昧的問一句,阿姨是不是比較有傲氣啊?”
戚時安說:“比較有傲氣?我媽的傲氣都衝破平流層了。怎麼問這個,三言兩語就感受出來了?”
“不是。”沈多意裹著風衣,“小川和你的性格差異挺大的,他像阿姨,活潑。你更沉穩,但是又自負,所以我猜是像你親媽。”
戚時安不滿道:“我自負?”
不知道從周圍哪棵樹上吹來一片葉子,正好落在戚時安的頭髮上,沈多意伸手幫對方抓下來,扔掉後又注意到對方臉上細密的小雨珠。
他沒忍住,用手背輕輕地給戚時安擦了擦臉頰,像哄小孩一樣的說:“你何止自負,有時候還透著優越感。”
有些涼的手背蹭在臉上,戚時安一動不動任沈多意宰割,不確定地問:“我是不是冒犯過你?如果有的話,我向你道歉。”
沈多意哈哈大笑:“你想哪去了,我說的是你罵人家‘廢物點心’。”
他們把石凳都捂熱了,戚時安講了生日蛋糕好不好吃,沈多意講了掃墓買的花有點少,像拉家常一樣在山頂互相傾訴,天氣陰雨連綿,他倆的心情卻越來越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