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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明白,他此刻只能傻站在一旁,唯恐說多,錯多。
戚時安暫時穩住了孔因虹,他快速走回到沈多意跟前,然後安撫般揉了下沈多意的肩頭,交代道:“純屬意外,但是別放在心上,先回去睡覺,明天上班戴新袖扣給你看。”
沈多意望了一眼孔因虹的背影,張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戚時安心疼壞了,他費那麼多心思為的就是不讓沈多意經受這關,誰能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攬著沈多意的肩膀走到車旁,把人塞進駕駛位後又叮囑道:“開車慢點,別讓我擔心。”
黑色大眾調頭離開,沈多意握著方向盤,不敢看後視鏡里的戚時安和孔因虹。他把空調的出風口對著自己吹,想迅速地冷靜下來,釐清突發的這一切事情。
雅門汀公寓門口,戚時安拿著那盒袖扣站在孔因虹面前,說:“媽,今天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孔因虹看著他:“就算天馬上塌了,我也想聽聽你的解釋。”
戚時安沒帶著車鑰匙,也不想在夜深人靜的街上來一場談判,他拎起行李箱:“那上樓坐會兒吧,估計不說清楚你也不會走的。”
母子倆回了家,孔因虹換拖鞋時發現有兩雙一模一樣的主人拖鞋,而其他給客人穿的都是另一種款式。她去洗手間洗手,又看到成對的洗漱用品。
戚時安靠著門框,知道這些都逃不過他媽的火眼金睛,便主動招認:“沒有同居,他只來過一次,但我迫不及待地把東西都準備好了。”
孔因虹又要氣得發抖,竭力克制著低聲喊道:“你瘋了嗎?”
母子倆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孔因虹的手機一直在響,應該是家裡人打來的。她直接掛斷沒有理會,然後滅火似的灌了杯溫水。
戚時安懶懶地靠著沙發背:“媽,我知道你一時有些難以接受,但我不能改變自己的取向,這是天生的。”
孔因虹問:“你怎麼能確定是天生的?我給了你這個基因,還是你爸給了你這個基因?”
“你這不是為難我麼,我自己生成的這個基因,好了吧?”戚時安看了眼牆上的鐘表,盤算沈多意安全到家沒有。
“時安,可能我和你爸失敗的婚姻讓你灰心,所以你小時候就產生了對兩性情感的牴觸。”孔因虹竭力保持著理智,並且迅速在腦子裡組織了一套分析理論,“而後你遇到了和你脾氣相投、觀念契合的同性,產生依賴感和安全感,甚至誤會自己的取向。”
戚時安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還產生性慾了,這不算誤會了吧?”
孔因虹霎時間怔住,她難以置信般咬住下唇,還不夠,又痛苦地捂住了臉。戚時安從旁邊的沙發上轉移到孔因虹身邊,然後環住了孔因虹的肩膀。
他這個媽媽,向來得體,哪怕經歷很久的飛行,在疲憊不堪時也是坐得筆直。而且從不歇斯底里,就算在極大的震驚里也要維持語言上的禮貌。
孔因虹把長發撩到耳後:“這件事太超過了,我無法接受。”
這個結果不算好,但戚時安完全能理解。從撞破到說開,也就半個小時的時間。如果他媽欣然接受,沒一點情感波動,他就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親生的了。
拿上車鑰匙把孔因虹送回了家,戚時安知道這件事還沒有結束,接下來幾天估計要隨時等候傳話約談,他不奢求一切能應對得遊刃有餘,只希望別讓沈多意因此難過。
實際上,沈多意已經失眠了一夜。
翻來覆去地捱過了整晚,五點多天光大亮才昏昏沉沉地睡去,沈多意把被子緊緊團在懷中,臉埋在上面甚至聽不見呼吸。
他睡了一個小時,六點鐘就醒了。洗漱完換好衣服也才六點半,他坐在飄窗上發呆,被灌進來的小雨沾濕衣領也沒反應。
薯條是游思的兒子,游思曾經喜歡戚時安,戚時安獨自向家裡出櫃,他們的親密樣子被戚時安的親生媽媽撞見。
昨晚發生的每件事都讓人緩不過氣,偏偏還都湊到了一起。
臥室門忽然被推開了,沈多意抬眼發現沈老正悄悄地探身進來。沈老見他衣著完好地坐在飄窗上,立刻嚇了一跳:“大清早你坐在那兒練神功呢?”
沈多意面無表情地說:“已經練到第九層了。”
“那你注意著點時間,別耽誤上班。”沈老打個哈欠,“我是提醒你下雨了,天涼,今天別穿短袖。行了,我再躺會兒。”
沈多意忽然出聲:“爺爺,我要是,我要是……”
沈老望著他:“你要是什麼?”
沈多意無力地低下頭:“沒什麼。”
“精神不正常。”沈老念叨了一句,“你要是沒想好說什麼,就改天再說。”
門又關上,沈多意繼續枯坐,後來小雨有變大雨的趨勢,他便提早出門上班去了。中央街的排水很好,哪怕大雨時地面也沒有積水。
沈多意進了明安,他機械地和同事打招呼,笑容禮貌,兩眼卻無神。需要完成一半的應急備案只粗淺地列了個大綱,他坐在辦公室里撒癔症,想問問戚時安昨晚的事情怎麼樣了。
又怕戚時安面對兩方家長已經足夠疲憊,他再問會心煩。
這時行政助理敲門進來:“沈組長,唐主管叫您過去一趟。”
“好的,我知道了。”沈多意抬手揉了揉眼睛,一口喝完了整杯特濃咖啡,然後拿上筆和本起身出去了。
“哎呀,大清早就開會。”在唐主管的辦公室門口碰見了齊組長,二人對視一眼便明白了是應急備案的事兒,主管叫他們集合估計是進行任務分配。
一個小會而已,十來分鐘就結束了,沈多意和齊組長商量好了各自負責的部分。從辦公室出來後,齊組長抱怨道:“也不清楚戚先生要得急不急,婚假攢的債至今還沒還完,手上好幾個客戶同時跟,我都要猝死了。”
沈多意不太想聊天,只出於禮貌應了句:“我這邊還行。”
不料齊組長抱歉地笑起來,說:“多意,那我這邊的進度可能會慢點,因為有的客戶一直催,得先緊著他們,你體諒一下。”
“沒關係。”沈多意明白了齊組長的暗示,他們合作必須盡力保持同步,一切有商有量的進行,對方慢,他就要等,那不如他多做一點幫幫忙,“我幫你弄一點,你先忙要緊的吧。”
齊組長連聲道謝,這時沈多意的手機響了,他們的對話也由此終止。
沈多意打開跳進來的信息,是戚時安讓他去一趟三十層。他回想起昨晚被孔因虹撞見的情景,唯恐太顯眼再被什麼人看見,便回復午休時再上去。
好不容易捱過了一上午,沈多意連公司餐廳都沒去,在外面的餐廳訂了午飯,等諮詢部的人都走沒了,才拎著兩袋子餐盒上了三十層。
安妮已經去吃飯了,他徑直去敲辦公室的門。戚時安仿佛就候在門裡似的,打開就把他拽了進去。
“眼底都青了,昨晚沒睡好?”戚時安伸手用指腹在沈多意的眼下按了按,“整個人都無精打采的,天還沒塌呢。”
沈多意問:“昨晚怎麼樣了,阿姨還好嗎?”
“不算太好。”戚時安如實回答,“我對她表態了,她暫時還無法接受,肯定還會再來找我的。”
沈多意一臉認真地繼續問:“那我可以做些什麼?”
戚時安搶過餐盒:“你可以先吃飯,然後在我的沙發上睡一覺。”
兩個人在沙發上吃了點東西,吃完收拾乾淨又通了通風。沈多意淡淡地皺著眉,一副有心事的模樣,他試圖合計出解決辦法,但毫無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