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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賢妃猶豫,“可是,太后娘娘都為蘇家說話了呢。”
“蘇家是蘇家,三皇子是三皇子,這並不是一碼事。”戚國公夫人嘆道,“蘇家在朝多年,當年蘇相就是太宗時的重臣,首輔做了半輩子的人。蘇家子弟,與帝都有交情的人家不少,這其間,就包括謝家。眼下這位蘇尚書,與太后娘娘少時相識,這不是一般的情分,蘇尚書也不是為三皇子求什麼,只是皇后娘娘有妊,蘇家於情於理,都要為皇后娘娘爭一爭的。太后娘娘,最重禮法,為皇后說話,也是情理之中了。不要說宮裡,就是朝中清流,也重嫡皇子的。太后娘娘此舉,光明正大。娘娘一定要明白,不論什麼時候,都要站在禮法之內。太后娘娘少時,我便認識了她,太后娘娘的本事,非常人可比。但也要知道,太后娘娘這數十年,從未行差踏錯過半步的。外頭朝中大事,我不大懂,宮裡的事,我就更不通了。可我這一把年紀,倒有個經驗,今兒就說給娘娘聽。”
戚賢妃忙道,“伯祖母快說。”
戚國公夫人一笑,“當娘娘迷茫時,跟著對的人走,就是對的。”
“對的人?”
“從未失敗過的人,就是對的人。”戚國公夫人道,“太后娘娘這些年,未有一敗。”
戚賢妃似有所悟。
鳳儀宮內。
蘇皇后也是安了心,撫著未曾顯懷的肚子,道,“我當親去向母后道謝。”
蘇夫人道,“娘娘把身子照顧好,就是對太后娘娘最大的感謝了。太后娘娘,也盼著嫡皇子呢。這是正統。”
蘇皇后嘆道,“真是我的冤家,早兩年就是不來,偏生這個時侯,叫人擔心。”
“我早就與娘娘說過,孩子家,也講究緣法的,該什麼時候就什麼時候。咱們皇子,這是恰到好處。”蘇夫人說起來滿面笑意,又道,“這回,多虧了你三叔祖。”
蘇皇后對蘇不語亦頗是感激,道,“眼下也不是說謝的時候,母親代我去跟三叔祖母說一聲謝吧,我心裡,都記著呢。”
蘇夫人笑,“咱們也不是外人,你爹跟你三叔祖自小一道長大,我以前聽老祖宗說,他倆小時候還為糖打過架呢。”
蘇皇后也是笑起來,柔和的臉上散發著即將身為母親的光輝。蘇夫人道,“娘娘這有了身子,要注意保養,也別忘了去太后娘娘那裡盡孝才好。”
“這我曉得。”蘇皇后柔聲道,“這些年,母后待我,就似母親一般。我這心裡,也如同敬重母親一樣敬重母后的。母后這次能為我這孩兒說話,一則是看在三叔祖的面子上,二則,我知母后是重禮法之人。”
蘇夫人點頭,“太后娘娘天下敬重,便是由此而來啊。”
眼下,鳳儀宮麟趾宮都靜了下來,唯曹淑妃的昭陽宮,真恨不能一天往宣文殿跑八趟,要是有可能,曹淑妃恨不能住進宣文殿去侍疾,可惜謝太后有規矩,妃嬪請安,也不過早上一遭罷了。
安泰帝為帝這些年,也不是沒有決斷的人,當初賜死生母,安泰帝也沒有下不去手。眼前之局,他很快也有了主意,嫡母的意見不能忽略,與如曹夫人那般說謝太后小話的人不同,安泰帝對嫡母的看法更傾向戚國公夫人,嫡母重禮法不說,這些年,嫡母不論在朝政,還是別的事務上,她的見解,從來沒有錯過。對於一個總是對的人的建議,安泰帝不會置之不理。至於幾個皇子,安泰帝心裡都有數。孩子們年紀尚小,現在說賢愚,太早。
安泰帝召來夏青城,眼下蘇皇后已有孕兩月,安泰帝問夏青城,“朕能否活到皇后生產?”
夏青城思量片刻,道,“倘陛下遵醫囑,臣有七成把握。”
安泰帝將心一沉,道,“你儘管開藥,朕必靜心養病。”
安泰帝要養病,朝事便交諸內閣,但有難決斷的,也是讓韋相去問謝太后。
問謝太后這事兒吧,韋相不大樂意,謝太后也不大樂意。謝太后的意思,“讓內閣決斷便好。”
韋相則認為謝太后畢竟深宮婦人……安泰帝不理韋相,他這個先生,勝在平穩,或因治學多年,性子還有些刻板。但,安泰帝既有命令,韋相都是一絲不苟的執行的。安泰帝親與謝太后道,“母后,眼下咱們皇家,還能靠誰呢?母后看朕長大,兒臣說這樣的話,並非客套虛詞。眼下,兒臣要靜養待皇后生產,宮裡,也就是母后能幫兒臣了。當年,父皇臨終時,還讓兒臣但有大事不能決斷,要同母后商議。這些年,我知母后,母后知我。”安泰帝嘆口氣,“母后,非但眼下兒臣要將朝政托於母后,以後,不論是嫡皇子不是別的皇子,他們的年紀,都還小……皇后,是個賢德的,兒臣卻是知道,她管管後宮則罷了,朝上的事,她是真的不懂。至於妃嬪……見識尚不如皇后……”
安泰帝懇切相求,謝太后也只得應了,叮囑安泰帝道,“你靜心養病,我還是那句話,不論什麼事,再重重不過你的身體,保養好了,以後多少事都做得。”
安泰帝也應了。
謝太后在先帝時就經常參與國事,安泰帝登基,但有大事,也多會問她的意見,所以,謝太后在這方面還真不陌生。她那種閱歷、手段,強大到無微不至,韋相儘管對謝太后有微辭,但相處下來,對謝太后的才幹也不由起了敬畏之心。
敬,自然是敬謝太后才幹。
畏,也是畏謝太后才幹。
說來,韋相有女在宮為昭容,育有六皇子。就是平日裡老妻進宮,聽閨女說話,謝太后對閨女也是極好的。想到這裡,韋相不禁心緒複雜。
韋相倒不是想六皇子去爭大位,韋相根本就沒這個心,便是老妻進宮,韋相也只有叮囑,讓老妻與閨女說,安穩行事的。
韋相是不禁由謝太后想到輔聖舊事,輔聖公主攝政之時,權勢滔天。還有輔聖公主的母親,太祖皇帝之母,世祖皇后程氏,這位程皇后,如太祖皇帝這般英明神武的開國之君,當年都沒能阻擋程皇后爭權之心。便是太祖皇帝過逝,程皇后直至掌權到死,才將權柄交給了輔聖公主。
謝太后這些母族血親,除了謝太后的母親,那位魏國夫人沒有掌權外,如謝太后今也是大權在握。想到謝太后母族,韋相便會不由自主的心生防範,擔心謝太后走了母族老路。
韋相心緒煩惱著,倒是自謝太后代安泰帝掌政以來,曹淑妃對慈恩宮簡直是柔順到了諂媚的地步。謝太后待她倒是一如從前,另外日日前來請安的妃嬪,謝太后也是老樣子,唯有蘇皇后因有身孕,謝太后時常叮囑她保養好身子罷了。
曹淑妃同謝太后道,“自從陛下龍體微恙,臣妾這心裡,亦是無一日心安。臣妾恨不能以自己抵了陛下去,臣妾想著,別的事,臣妾做不來。想著,能不能自天祈寺請一尊菩薩到宮裡,臣妾願意為陛下日日吃齋念佛,祈求陛下平安。”
這樣的事,謝太后如何不允。
謝太后道,“我素不信神佛,你信也是好的。”便允了曹淑妃請菩薩的事。
大家一看,這事兒不能叫曹淑妃一人占了啊。咱們哪個不為陛下擔心啊,她們還不似曹淑妃是生有長子想謀大位的,她們說來心思更純,就是盼著安泰帝能大安,不然,她們可是都要去守寡了的。
於是,人人向請太后請求,都要請菩薩到自己宮裡,給安泰帝念經。
蘇皇后對丈夫一樣擔心,蘇皇后還未說話,謝太后先說了,“我知皇后的心,但,念佛什麼時候都沒見,她們沒有身孕,念一念無妨。皇后懷有龍嗣,你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來,比念經有用。”全了蘇皇后的臉面。至於其他人,想念就念吧。
後宮,永遠這般的風雲暗涌。
八個月有多久,於許多人,不強彈指一揮,覺著光陰太快。
於蘇皇后,是對孩子一日復一日的期盼。
於曹淑妃,似是半世歲月的煎熬。
於戚賢妃,倒是一段寧靜的歲月,她想明白了,她的皇子畢竟是二皇子,家族很難給她明面兒上的支持。戚賢妃整個人都平靜下來,除了往慈恩宮服侍,就是去鳳儀宮看望皇后,余者,除了抄些經文給安泰帝祈福,她竟還親自繡了一件有平安經的經文的禪衣,命人送到天祈寺去給安泰帝消災祈福。
要說這些念經的妃嬪,心虔莫過於戚賢妃了。
謝太后都說,“賢妃不愧於這個賢字。”命人拿一套紅寶首飾賞了戚賢妃。
曹淑妃是念經的首倡者,最後卻叫戚賢妃得了尖兒,心裡那叫一個恨啊。蘇皇后已是待產的日子,這些天,謝太后命她在鳳儀宮休養,不要再去慈恩宮請安。
蘇皇后待產中聽聞戚賢妃之事,想到這些日子戚賢妃常過來說話,人亦是柔順,不比曹淑妃是個掐尖兒好強的。且,戚賢妃皇子為二皇子,於兄弟排行上低了曹淑妃所出大皇子一頭。蘇皇后自己也更喜歡戚賢妃一些,得知此事,蘇皇后吩咐近身女官,道,“拿上次得的那對羊脂玉鐲,去賞賢妃,與她說,她的心,我是知道的。”
戚賢妃一下子得了宮裡兩位巨頭的賞賜,叫宮裡諸人看得那叫一個眼熱,氣得曹淑妃當天又多給菩薩燒了幾柱香,求菩薩保住,皇后一定不能生出嫡子來。
蘇皇后生產的日子終於到了。
謝太后提前召蘇夫人進宮陪伴蘇皇后的生產。
沒有想像中的穩婆被人收買,生產時被投毒,或者御醫不穩妥之類。蘇皇后生產當日,夏青城都被安泰帝派來坐鎮。
夏青城的性子,天然不通人情世故的醫痴,你前腳收買他,他說不定後腳就當無所謂的事說出去。夏青城不是不能收買,是無人敢收買。
謝太后親自在鳳儀宮等著,蘇皇后雖是頭一胎,生產亦不算艱難,兩個時辰後,蘇皇后產下一女。
那一刻,謝太后的眸光一沉。
而曹淑妃臉上的笑幾乎掩飾不住,她甚至因欣喜過度的說了一句,“這是陛下第一位嫡出的小公主呢。”那聲音,因激動而發顫。
謝太后淡淡的看了曹淑妃一眼,曹淑妃如同被掐斷脖子的鴨子一般,沒了聲響。謝太后進去看了蘇皇后,蘇皇后面色慘白,幾縷汗濕的髮絲粘在臉側,讓她整個人看上去頗是疲憊。剛生產完的婦人,沒有一個不疲憊的,但,蘇皇后眼中除了淚水外,還有著幾乎要將她整個人淹沒的悲傷與黯淡。蘇夫人那臉色,比剛生產完的蘇皇后好不到哪兒去。謝太后望向蘇皇后道,“記住,你是皇帝的嫡妻,諸皇子皇女的嫡母,東穆國的正宮皇后,你住的地方,是鳳儀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