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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唐老實搖頭,“不知道。”
看唐師侄這沒心計的樣兒,歐陽小師叔都替他發愁,道,“且不必急,你時常來聞道堂,這裡的人,有是來做學問的,也有是來求名聲求前途的。他們寫詩作賦,無非是想藉此揚名罷了。你現在去聞道堂,定有人問及你玉璽之事,你只管實話實說。”
“就這麼簡單?”
“你如實相告,應該會有一部分人不再湊這熱鬧,但仍會有人繼續拿此事做文章,你留意一下,這些人以誰為首。”
小唐真心認為,還是歐陽小師叔有智謀,有歐陽小師叔的指點,他簡直是茅塞頓開啊。於是,小唐惡狠狠一握拳道,“成!擒賊先擒王!介時把這打頭的抓了,他們就老實了!”小唐因出身官宦之家,自己也大大小小是個官,辦事還是很官僚的。歐陽小師叔險沒給他這話噎著,哭笑不得,“只是叫你長個心,先不要動這些人。這些不過小嘍羅而已。”
小唐耐性素來不佳,急催道,“那要怎麼辦?”
“只管叫他們去折騰,倘只是在聞道堂,這裡又不是衙門官府,他們能折騰出什麼來?有這折騰的功夫不如多做幾篇文章,日後也好考個功名。”歐陽小師叔道,“此事,雖起於民間,必是終於朝廷。既已扯進聞道堂,若沒個了局,以後聞道堂怕要惹上一身腥的。”
“要如何了?”
“朝廷的事,我並不懂。但聞道堂的事,你不必擔心,這裡有我。”
聽歐陽小師叔此言,小唐頗有如釋重負之感,道,“那我可都托給你了。”
歐陽小師叔頜首。
小唐央求,“你不能與我細說說麼,也叫我能學學你的聰明。”聰明人就這樣不好,特愛賣關子。
歐陽小師叔笑,“暫時不能。”
小唐說他,“一點兒不可愛。”
歐陽小師叔白白眼,道,“你來我這裡前,沒去師傅那裡?”
“去了。”小唐說來更是鬱悶,道,“老頭兒耍賴呢。我給師祖送一套絕版《雪山集》,大鳳王朝有名的大儒趙獅山親筆注釋的,我事兒還沒說,他就打發我出來了。看吧,等我一會兒過去,他一準兒說,這事兒啊,我可不管,然後把書還我。瞧著好像沒收我的禮一般,誰不知道他過目不忘啊,等我傍晚過去,他一準兒把書看完,早記肚子裡去了。”
歐陽小師叔聽到是趙獅山注釋的《雪山集》也甚是心癢,道,“你該把書送我。”他可是把這事應下的。
小唐不愛讀書,更兼這不是他的書,頗是大方,“一會兒我要來給你。你可得把事兒給我辦好。”
看在《雪山集》的面子上,歐陽小師叔就不與小唐師侄計較小唐師侄懷疑他能力的事情了。歐陽小師叔問,“你這書哪兒來的?”
“找王妃要的。”小唐也有自己的機伶,特意與歐陽小師叔道,“王妃藏書極多,你沒見過我們王妃的書房,別人用一間屋子放書,她是用一座院子來放書,整個院子正房廂房都是王妃的藏書。你要是想看什麼書,哪天我帶你去瞅瞅。”
歐陽小師叔道,“這不大好吧?”
“沒關係啦,王妃很親切的,也很好說話,我跟王妃說,一準兒沒問題。”小唐大包大攬,還說,“我覺著,王妃肯定還有許多師祖沒看過的書呢。”
歐陽小師叔笑笑,知道小唐在誘惑他,便道,“縱師傅,也不敢說讀盡天下之書,有沒看過的書,豈不正常?莊子也說,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
“什麼有涯無涯的,你們都是喜歡看書的人,倘能看到心儀之書,難道不好?”小唐眼裡的道理就相當簡單了。、
歐陽小師叔就想,看來,這次的事得辦好了,不然,真不好去看謝王妃的私人藏書。
小唐在歐陽小師叔這裡用的午飯,而後,小師叔要午睡,他就去聞道堂闢謠了。待傍晚,他方去的江北嶺那裡,果然,小唐把那謠言的事一說,江北嶺便擺擺手,一臉肅穆,道,“我年輕時便立誓,只做教書匠,再不聞官場朝中事的。不必來問我。”書退給小唐,擺明一張禮不收,事也不辦的嘴臉。
小唐瞧著被退回的書,唇角直抽,就是把書退回來,老頭兒你也是看了的。小唐死不肯走,坐在師祖身畔道,“師祖,你好歹給我指條明路。”
“明路啊。”雖然沒收禮,畢竟是看了徒孫的書,江北嶺也不好不賣徒孫個面子,拈一拈鬍鬚,呷一口香茗,慢吞吞,含糊糊,道,“凡事,有果必有因,你看到的,大多是果,因在哪兒,你要多想。”
小唐還想聽下言呢,結果看老頭已閉上眼睛裝死,小唐也是看慣他家師祖擺出這幅神叨叨面孔來的,也沒辦法,只得把書收拾好,道,“那我走啦。”轉頭把書送了歐陽小師叔。
小唐自認智慧有限,回府同謝王妃說了師祖和歐陽小師叔的不同回應,謝王妃對小唐的辦事能力還是很滿意的,“我知道了,你先去歇著吧。”
小唐心中向不存事,道,“要是歐陽小師叔把聞道堂的事辦好,娘娘,你能不能讓他去你書房瞧瞧?我跟小師叔說,您一院子好書,可是把他饞的夠嗆。”
謝王妃含笑道,“有小唐你的面子,就是現下你師叔想到我的書房一觀,也是可以的。”
小唐喜笑顏開,覺著謝王妃很夠意思,高高興興回房歇著去了。
謝王妃很放心歐陽鏡的承諾,歐陽小師叔,單名一個鏡字,據說歐陽鏡出生前一晚,他家人曾夢到一面極耀眼的閃著七色神光的鏡子,就給他取了這個名字。有著江北嶺關門弟子的身份,聞道堂的事,想來歐陽鏡還是能辦好的。謝莫如細思量的是江北嶺的話,有果必有因,這因是指的什麼呢?不,不會是東宮。江北嶺還沒這麼膚淺。
可倘不是與東宮之爭,如何會有流言紛起呢?
謝莫如相信,傳國玉璽的謠言,肯定脫不了東宮的干係。可如果這還不是因,那因,在哪裡呢?
江北嶺這話,不見得是說給小唐聽的,小唐預事,多靠直覺,不擅深思。江北嶺卻要他多想,謝莫如想遍自己三十幾年的人生也沒想到哪裡與玉璽有關係。
玉璽……
謝莫如瞬間福至心靈,她三十幾年人生的確是與玉璽無乾的,但是,她的母族倒是曾與皇權無限接近。難不成,江北嶺是在提醒她以往的輔聖舊事?或者是方家舊事?
謝莫如瞬息間就想通了所有的布置,為什麼會說靖江王那裡有傳國玉璽?先假設,靖江王那裡的確是有傳國玉璽的?可傳國玉璽怎麼來的呢?自方家或者輔聖府流出去的?夜色降臨,謝莫如的眼睛透過層層漸深的夜幕,不知望向何處,一時,喚了紫藤進來掌燈。
燭光碟機散黑暗,將整個房間映的亮若白晝,謝莫如吩咐道,“打發人往尚書府去說一聲,什麼時候老尚書有空,請他過來一趟。”
紫藤輕聲應了。
☆、第303章 奪嫡之六
謝莫如大晚上的打發人過去娘家傳話,謝太太頗是擔心,想著是不是有什麼要緊事,不然依謝莫如的心性,鮮少大晚上的打發人過來。可過來傳話的管事嬤嬤又說“什麼時候老尚書有空,過去一趟”,這顯然也不是太著急的事。
打發走了傳話的嬤嬤,謝太太與丈夫商量,“娘娘這是有什麼事呢?”
謝尚書也不是耳不聰目不明的,稍一思量便猜度一二,道,“約摸是玉璽的事。”
謝太太家中婦人,消息略為滯澀,聞言嚇一跳,“玉璽?”這五皇子還沒坐上太子位呢,怎麼又出了玉璽的事?
“哦,是現下帝都有些流言,說五皇子在靖江王的庫里找出了傳國玉璽。”謝尚書告知老妻。
謝太太道,“真的假的?”
謝尚書蹙眉道,“初我以為是真的,既娘娘叫我過去,看來是假的。”
謝太太很是有些擔心,道,“五殿下還沒回來就這樣,真真不叫人過日子了。你明兒就去吧,別叫娘娘著急。”
謝尚書安慰老妻一句,“不必擔心。”
謝尚書乃內閣重臣,當日天色已晚,第二天要上朝理政,脫不開身,傍晚落衙後去的五皇子府。謝莫如請謝尚書去書房說話,祖孫二人分賓主坐了,及至侍女上了奉,謝莫如打發了室內侍女,方道,“想必傳國玉璽的謠言,祖父也知道了?”
謝尚書並不相瞞,道,“昨日倘不是娘娘打發人過去,我還以為是真的。”
謝莫如頗是不解,“難不成靖江王那裡當真有傳國玉璽?”
謝尚書沉默片刻,似乎在琢磨當從哪裡開口,他尋思一回,整理下思路方緩緩開口,道,“傳國玉璽之說,並非始于靖江王府。當年,英國公府謀反,就有傳聞說是英國公得到人敬獻丟失已久的傳國玉璽。”
哪怕先時早有猜測,乍然聞知此事,謝莫如仍是難掩驚愕,她道,“此事當真?”
“我當時位小職微,傳聞是有的,但英國公有沒有得到傳國玉璽,就不曉得是不是真的了。”謝尚書道。
謝莫如一向敏銳,她道,“可後英國公府事敗族滅,闔府抄家,倘抄出傳國玉璽,朝廷應該不會秘藏才對。”這麼說應該沒有從英國公府抄出傳國玉璽?
謝尚書嘆道,“娘娘,英國公府抄家之時,陛下尚未親政。”當年,主政的還是輔聖公主。
謝莫如眉心一跳,“祖父是說,倘有傳國玉璽,可能落入輔聖之手?但,輔聖死後,我不信陛下沒有搜查過輔聖府邸。我還是那句話,倘陛下自輔聖府抄出傳國玉璽,絕不可能秘不示人。彼時陛下剛剛親政,倘有傳國玉璽在手,必能以證自身天道正統。”
謝尚書十分欣賞謝莫如這種冷靜的態度與理智的思路,一個出色的政客就得有這樣的素質,哪怕談論的是自己母族的敗亡,也需絕對的冷靜與客觀,這樣才有可能找到最正確的線索。謝尚書道,“先說輔聖之死,並非英國公府一般被抄家滅門。輔聖當時死的非常突然,許多人懷疑與陛下相關,我認為並非如此。輔聖當然有自己的過失,可陛下願意在她死後尊祟於她,陛下與輔聖,也自有姑侄情分。包括臣當年為陛下教授功課,還有薛帝師能親近陛下,倘當年輔聖執意不允,陛下是沒法子的。輔聖是夜間離逝,她的女官是在第二日卯初方才知曉,及至報到宮中,陛下得知已是辰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