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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很有幾家人這打算。但是,謝太子妃為人向來不委婉,一下子把大家的心事點破了,於是,一向祟尚委婉,且視臉面名聲為性命的諸多名門,是再受不了這種懷疑的,連忙給家中女孩兒定親以示自家清白。
不少人感嘆,謝太子妃就是太不委婉了。
哪裡有這麼說話的?
只要您不說破,咱們且曖昧著呢。
哎,謝太子妃就是這般不按理出牌啊!
有了不按理出牌的謝太子妃不算,大家發現,太子也跟著不按理出牌了。自謝太子妃一怒搬出東宮,太子也跟著搬了回皇子府,他得跟媳婦過。太子一搬,家裡兒女也在東宮呆不住啊!總不能爹娘在皇子府,他們在東宮吧?
這一下子,太子一家又搬回皇子府了。
要只是謝太子妃搬皇子府的事,朝中其實沒什麼反應,誰會去管呢,說來說去是皇家自己的事。可太子什麼身份,國之儲君,國之基石,豈能不住東宮而住宮外?
這回,朝臣坐不住了,都說,太子你不住東宮,不合規矩啊。太子便道,“一日不見太子妃,孤王便心下不安。”
我了個天哪!
看不出太子還是情聖啊!
太子這樣,大臣們只好說,就是太子妃在外,也不合規矩啊。
太子妃有話說,她未經冊封,不敢擔太子妃之名。
也不知這風向怎麼轉的,就轉到欽天監這兒去了,大家都說,個死欽天監,到底怎麼算的吉日啊?眼下不過七月,你這把冊太子妃的吉日算到明年去,是想太子妃在宮外住到明年嗎?更有言尖嘴利者,歷數欽天監幾大罪狀,早十幾年前吧,陛下秋狩,就是欽天監算的日子,結果怎麼著?地震了!當然,地震的事兒遠了,那往近里說吧,先蘇皇后冊封禮的時間,也是欽天監卜的吧,結果怎麼著,先蘇皇后尚未冊封便仙逝了!
你欽天監,你會不會算啊?
還有,你算出來的,真是吉日麼?
毒啊!
真毒啊!
十幾年前地震那事兒就算了,畢竟,那任欽天監已經因地震事宜光榮退休了。今拿先蘇皇后的事來說,要知道,太子可是先蘇皇后嫡嫡親的兒子啊!這,這不是要把他往死里整麼!不要說欽天監,狗急了還會咬人呢,欽天監也不是好惹的啊,欽天監大怒,指著那把他往死里整的大臣道,“誰不知道前兒你家閨女還進宮在太后娘娘面前奉承,就是為了趁機往東宮裡鑽呢。殊不知咱們太子殿下與太子妃娘娘夫妻情深,根本看不上你家那上趕子的!”
“胡說八道!”
“哼!我有沒有胡說,你心裡清楚!我對得起天地良心,家裡也沒那等厚臉皮的閨女!”
……
倆人直接在朝中挽袖子掐起來了,最後,各被罰俸一年。
穆元帝這般好定力,都同五兒子說一句,“叫你媳婦回東宮吧。”
五兒子沉默半晌,道,“還是冊封之後再說吧。兒臣委實不放心,皇祖母那裡,還得父皇多勸勸。”太子是不敢到慈恩宮去了,自那一回滿屋子鶯鶯燕燕後,太子都擔心哪天太后給他下個囚禁什麼的。不要說太后做不出來,在太子看來,胡太后什麼離譜的事都做得出來。
穆元帝嘆道,“要不,朕再令欽天監卜一次吉日?”
看他爹說的這般不情不願,太子沒直接說是或不是,而是沉默半晌,方道,“父皇的擔憂,兒子明白。兒子不是外頭那些朝臣,要拐彎抹腳的說話。當初父皇病重,兒子急的六神無主,請薛帝師的主意,還是太子妃提醒的兒子。”
是啊,自始至終,謝莫如沒有半分破綻,完美的就像為太子妃之位而生一般,就算先前只是藩王妃時,吳氏也不如她更有風範。
尤其是在對待皇室、對待庶子女,更是賢良淑德到可與聖賢比肩。
不。
穆元帝對於輔聖公主系有著深刻的了解,輔聖公主可不是聖賢人。而且,五兒子越是看重謝莫如,穆元帝心下這種擔憂愈發強烈,所以,穆元帝以一種默許的姿態坐視了胡太后的種種行為。
他,也想就此多看一看謝莫如。
這位即將成為帝國皇儲妃的兒媳婦。
見五兒子提醒他謝莫如的賢良,穆元帝溫聲道,“朕自是知道太子妃的好處,她非常好,對你,對孩子,對朕,都非常好。朕也很喜歡她。你說,國家大事都不如家裡女人們更難說話了,可有什麼法子呢?太后是朕的生母,你的親祖母,太子妃是你的名媒正娶的元配,朕的兒媳,皇室上了玉碟的皇子妃。女人們鬧起來,可不得就是男人們多勸著些嗎?你皇祖母,將八十的人了,就是看著她的年紀輩分,也不能太過計較,對不對?”
太子想了想,一幅實誠樣子,道,“別個事都無妨,就是兒子與媳婦結髮夫妻,皇祖母怎麼能有另擇太子妃之意?皇祖母這般,將兒子視做什麼人呢?兒子不能這樣對不住媳婦!倘連結髮夫妻都能捨棄,這樣的人,還算人麼?”
太子說著,眼中隱現悲憤。
穆元帝忙道,“朕會與你皇祖母細談一下此事的。”
太子有些傷感,道,“如果父皇忌諱當年輔聖公主之事,當初,為何會給兒臣賜婚呢?”
“你想到哪兒去了,輔聖是輔聖,謝氏是謝氏。”穆元帝道,“朕不否認,因著輔聖之故,朕的確會慎重些。可當年,既為你賜婚,輔聖之事便是過去了。有時,朕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猶豫,興許是老了,朕近來,時時會想到先前的事。許多人覺著,朕不喜輔聖姑媽,如果朕不喜她,不會賜她輔聖為諡。朕一生下來,就養在昭德殿,從牙牙學語到啟蒙讀書,都是你皇祖父親自教導於朕。可惜,他老人家過逝時,朕年方六歲。當年,立朕為儲都是一波三折,若無輔聖姑媽,朕是絕對保不住皇位的。父皇過逝後,朕就跟著輔聖姑媽,那時,連你皇祖母也少見。任何人,能十年的光陰與另一個人在一起,這人都會在你生命里留下想忘都不能忘記的記憶。外頭人會說,朕大婚兩年,輔聖方歸還政務,朕與輔聖不死不休……說這些的,不過小人。那些人,哪裡明白天家的事。太子,你眼下心系謝氏……的確,謝氏一路輔助於你,她對你,有輔佐之功,有夫妻之情,或者,還有知己的默契與情義。你們在一起二十年,這種情分,已融入骨骼血肉……別以為朕不明白,朕都明白,也都經歷過……朕甚至在比你更年輕的時候就經歷了。”
“你問,朕為什麼給你們賜婚?當然不是沒來由的。朕不妨與你直說,朕當年原是想讓她和親西蠻,可後來,魏國夫人突然過逝,她的事便就此擱置。隨著她漸漸長大,朕發現,沒讓她和親西蠻也許是先祖庇佑我東穆,她實在極具才幹。她並不似她的母親,也不像輔聖,但她對權力蠢蠢欲動。當時,你與老三、老四都到了適婚的年紀,你母親與魏國夫人情同姐妹,幾次向朕表示囑意於她,朕就此為你們賜婚。”穆元帝說著,心下都有幾分宿命之感。他對悼太子,不可謂不用心。當然,五兒子也是他的親兒子,他一樣疼這個兒子。但,打心底論,在他將謝莫如賜婚給這個兒子時,五兒子在他心裡便失去了繼承大統的資格。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走到最後,還是這個兒子。
太子輕聲道,“當時,父皇也可以拒絕母親,不讓她嫁入皇室的吧?”
“朕的確可以無視於她,依她母族的緣故,她也嫁不到一等公侯之家。太子,你還不了解這種人,當年太祖立國,朕的祖母程氏太后難道就有什麼一等的出身麼?這天下之人,大部分不過謀求權勢富貴,這樣的人,並不在朕的眼裡。他們所為的權勢富貴,不過朕的一句話而已,朕可以所賜,亦可以收回。可也有一等人,他們天生擅長創造權勢、掌控權勢。”穆元帝輕嘆,“如果當初朕令她和親西蠻,相信她所輔佐的,就不是你,而是西蠻王了。”
太子臉若石岩山峰,紋絲不動,道,“世間沒有如果。父皇既為我們賜婚,這一世夫妻,就是我們。”那什麼西蠻王,是個什麼鬼!五皇子冷冷道,“西蠻屢犯我西寧關,終有一日,我東穆的駿馬必要踏平西蠻的糙原!”
穆元帝先是一驚,繼而笑出聲來,“你這是在吃醋麼?”
太子死不承認,只是咬牙道,“兒子說的是實話,而且,兒子從不吃醋!別說一等公侯之家,就是那西蠻的野人王,除了兒子,何人能與她相配!”太子又道,“兒子從不吃醋!倒是這會兒該回去吃早飯了!兒子告退。”
見太子帶著幾分怒火離去,穆元帝心下悲哀更甚。
如今這般深情厚義,當終有一日,你會發現,皇權之位,只容一人。
太子回家吃飯,結果,更讓太子堵心的事發生了,北涼王太子正在陪他媳婦說話呢。看那小子那小樣,單眼皮細眼睛的,除了小臉水嫩,簡直沒有別個優點。
只是,這一大早的過來不大合適吧?
還有,你同齡人是我兒子,不是我媳婦吧?
太子臭著臉回府,謝莫如笑著起身相迎,道,“殿下回來了?”
太子臭著臉點點頭,一擺手,不必王太子見禮,而是問,“王太子這麼早過來,可是有事?”
北涼王太子的帝都話學的不錯,還帶著一絲有些拗口的認真,一雙眼睛明淨清亮,笑容亦格外溫柔。於是,太子看他更不順眼了。就聽北涼王太子道,“昨天與太子妃娘娘說起我北涼飲食,今日命廚下做了,特意送來給娘娘品嘗。”
對了,這小子還格外的會鑽營,自從她媳婦一出宮,這小子就三不五時的過來說話,偶爾還盡送些不值錢的東西。太子淡淡道,“有勞了。”
北涼王太子是家裡破產投奔來的,最會看人臉色,過來奉承謝莫如也是想搞些政治投資,見太子面有不悅,不知何故,但也識趣不再多留,很快便告辭了。
謝莫如還問呢,“殿下怎麼這時候回來了?”
太子道,“回來吃飯,詹人府的飯不大合口。”說著,又道,“那小子怎麼見天來啊?”
謝莫如笑笑,“我自宮裡搬出,帝都權貴多是觀望,王太子過來,一則為拉拉關係,二則也是想著,現下雪中送炭,日後待我發達,想來會念及他這些日子的奉承吧。殿下以前不也說過他穩重麼?果然如此。”
太子見他媳婦啥都明白,還是道,“我那就隨口一說,這小子也怪,不來奉承我,倒來奉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