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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尚書問,“莫如怎麼樣?”
謝太太嘆,“我哪裡敢讓她知道。”言外之意,謝莫如還好。
謝尚書道,“她還不知道?”這不大可能吧,謝莫如這一二年都跟著學習管家,有幾個管事對她頗為恭敬,這等大事,外頭消息略為靈通的都知道了,她怎麼可能不知道?
“我想著,還是先不要同她講。”
謝尚書決定同謝莫如談一談,“我來安排。”
依舊是內書房。
因謝尚書偶爾會同謝莫如在這裡說話,下人打掃收拾頗為用心,聽說主子要用,連忙搬了兩盆炭來暖屋子,又在椅榻上鋪陳上厚墊子,紫銅香壺中燃起一爐裊裊檀香。
謝尚書問,“外頭風言風語說要你和親西蠻的事,你聽到了嗎?”
謝莫如雙手捧著個青玉小手爐,點頭,“大概這就是祖父也無法左右的局勢吧。”
謝尚書陡然想到謝莫如的前話,心下微凜。謝莫如道,“祖母今天進宮,回來時臉色十分難看,想是結果不大好。”
“你的事,還沒定。”
“讓祖母不必再進宮了,貴妃膝下有三皇子,難免要替三皇子考慮,她是不會同祖母說實話的。”
謝尚書不由替女兒分辯,“貴妃在宮裡,也有難處。”宮妃還不是要看胡太后臉色過日子麼。
“不,如果她同祖母說我的事還沒定,祖母回家不是這種臉色。”謝莫如就有這種篤定,“依貴妃的身份,不會直接說謊,但她用言語暗示引導祖母,祖母信了她的話。”
謝尚書臉上閃過一絲尷尬,謝莫如道,“利害之時現真性,貴妃太急躁了,以後,她還會犯這個錯誤。”
謝尚書道,“這麼說,你心裡有數了。”這個時候還有心情關心貴妃,貴妃也是……在宮裡安享尊榮富貴就好,這麼急著伸手做甚!
謝莫如道,“端看陛下心意吧,還沒到生死攸關的時候。”
謝尚書鬆口氣,“你心裡有數就好。”
謝莫如淡淡,“最差也不過是去和親,怕什麼!”
謝尚書剛鬆開的那口氣,又提起來了。別人和親他真不怕,要讓謝莫如去和親,謝莫如不怕,他怕!
☆、第94章 一個餿主意
謝莫如在聯姻名單中這件事,讓不少人都覺著有些震驚。
起碼李宣就去問他娘了,文康長公主皺眉,“絮叨什麼,我已經說了謝姑娘不合適,她又不是宗室,嫁西蠻也輪不到她。甭聽風就是雨的。”
李宣鬆口氣,“那就好。”
文康長公主擺擺手,腕上金鐲互撞,發出叮咚脆響,夾著文康長公主的話,“我說話又不管用,說了也是白說。”
李宣:……
李宣給他娘鼓勁兒,道,“娘,你可得堅持你的立場啊!”
“滾滾滾!”文康長公主還不夠心煩的,打發兒子出去。
文康長公主一向是個很有立場的人,什麼事情她看不過眼都要說話,唯獨這件事不好開口,她是不支持讓謝莫如聯姻的。既然是政治聯姻,彼此也該有幾分誠意,甭以為是個女的人就能聯姻,隨便送個什么女人,人家還得以為你侮辱他呢。
謝莫如畢竟不是宗室,雖然智商過關,但從性情上說,此女太有主見,你把她娘扣帝都叫她去西蠻聯姻,哼,這就不是正路人該幹的事兒。或者讓她為家族奉獻一把,文康長公主可沒聽說謝莫如同家族感情多好。這倒不是文康長公主有意八卦謝家之事,她又不瞎,她兒子給謝莫如送生辰禮都要特意挑幾匹深紫淺紫的衣料子送去……謝莫如對家族也不像有什麼深情厚義,這樣的人,軟弱倒罷了,偏生厲害的很,你迫她去聯姻?
偏生這裡頭的利害她娘聽不明白,還在慈安宮自以為是呢。
文康長公主鬱悶,就沒進宮請安,而是在家安排長子的大婚的事。李宣倒是出門兒了,他去了蘇家,蘇不語秋闈得中,給他爹關家裡繼續準備明年春闈,等閒不讓出門,如今可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了。
蘇不語見著李宣真如同受壓迫的人民見到親人一般,就差兩眼飆淚了,正想跟李宣敘一敘閒話,李宣吃了口茶同蘇不語道,“你這書念的,真是外頭事兒一點兒不知道了。”
“上月我去攬月樓吃酒,叫我爹打一頓,才下得床。”蘇不語同李宣打聽,“這是怎麼了,出啥大事了?”
李宣就把謝莫如可能在聯姻名單的事兒說了一遍,蘇不語立刻道,“不能吧?莫如妹妹又不姓穆,她既不是宗室也不是皇族,再怎麼也輪不到她去西蠻聯姻哪?”
李宣道,“外頭風言風語都傳遍了,我是覺著,要是假的,托你跟蘇相說一起,這麼著,不大好。要是真的,開朝第一次與他國聯姻,以臣女履公主之責,以後是不是就成例了?這事兒,別人看熱鬧無妨,蘇相可得管哪。”
蘇不語道,“依我爹的脾氣,既知道沒有不管的理。你放心吧,等我爹回來,我問他一聲。”
李宣笑,“成,那我就放心了。認識莫如妹妹一場,既知道這事兒,怎麼也不能坐視。”
蘇不語真是服了李宣的為人,李宣是真厚道啊。蘇不語再次道,“放心,等有了信兒,我過去與你說一聲。”
李宣又與蘇不語說了些外頭事,及至中午,未曾留飯,起身告辭。
李宣從蘇家出來,又去找他哥。
已是晌午,李樵正在用飯,見他弟來了,吩咐書僮再去築書樓的小廚房端一份午飯過來,命再添道清燉羊肉,還道,“怎麼這會兒來了?”
李宣道,“找大哥商量點事兒。”李宣覺著一人計短,兩人計長,家裡弟弟們還小,他爹他娘又不樂意管,就找他家大哥來商量了,反正他家大哥同莫如妹妹也認識。
李宣一提謝莫如,李樵將筷子平放在碗上,擦了擦手,道,“我也聽說了。這事要說難辦也不難辦。”
“大哥是有何妙計?”
李樵並不賣關子,“我聽說當年寧平大長公主故去,公主府留下許多寶貝,公主的東西,倘公主沒有後人,便該收歸皇室,公主有後人,自當傳給後人。這筆財富,當然應該是魏國夫人的,不知為何,太后娘娘私自扣下了。眼瞅著謝姑娘就到說親的時候了,聽說是太后娘娘擔心魏國夫人母女要討回這筆財富,故此就想了個法子要謝姑娘遠嫁西蠻。這邊兒畢竟魏國夫人在咱們東穆,太后娘娘就有理由繼續保留這筆不菲財產了。”
李樵給出解決方法,“要我說,請魏國夫人上書,主動放棄當年長公主留下的東西,謝姑娘聯姻之事,自然好說。”
李宣不可思議,“不可能吧?太后能貪大長公主身後之物?”
李樵卻是覺著空穴來風,未必無因,道,“你想想,寧平大長公主又不是寧榮大長公主,聽說先帝活著時就對這個寧平大長公主極其寵愛信賴,給她的東西就多了。當年大長公主嫁的又是權勢赫赫的英國公府,後來她掌政十幾年,她身後之物有多少,我都不敢想。就拿當年魏國夫人下嫁謝家時的排場,嫁妝也不比長公主下嫁永安侯府時遜色,這還只是明面兒上的,私下就不知有多少了。”
李宣仍是不信,“這要是一門一府,有可能眼紅這筆東西,擱皇室,陛下又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地主老財,能眼紅這個?我不信。”
李樵嘆道,“也沒說陛下,都說是太后眼紅,不想放手。”
太后……
太后能幹出什麼稀奇事兒來,還真不算稀奇。不過,李宣還是替他外祖母分辯,道,“太后在慈安宮安享尊榮,也不會在意這個的。”
“聽說太后娘娘是想扣下補貼娘家,胡家不是跟謝姑娘不對眼麼,當初先承恩公獲罪,寧平大長公主可未容情,兩家的仇早結下了。如果有這機會,胡家給太后娘娘出的主意,這樣,一則能報當年血仇,二則正好得一注不菲財產。”
李宣揉一揉眉心,頭疼的問,“哥,你這都是打哪兒聽說的?”
“這還用打哪兒聽說,外頭都傳遍了。”
書僮捧來三菜一湯,李宣也沒心思吃了,主要是這一堆糟心人糟心事,都是他親戚乾的啊啊啊啊啊!李樵倒是溫聲勸他,“吃飯吧,你也別太愁的慌,我這裡也都打聽著消息呢,我看,短時間內這事兒定不下來。”
李樵一向樸素,李宣見多是素菜,就他來了才添的羊肉,李宣道,“大哥也別太苦了自己。”
李樵笑,“這有什麼苦的,這羊還是江姑娘打發人送給我的,我在家也吃不了,索性令人拿到築書樓來給大家添菜。”
李宣笑,“大哥同江姑娘交情不錯啊。”
“她也是打發人來問我謝姑娘的事的。”李樵道,“你不來找我,我也想去尋你呢。估計現在宮裡還不知道這些風言風語,要是知道,怕也會再斟酌一下聯姻的事。”
李宣道,“這也好。”
李宣根本不用特意進宮,他回家跟他娘一說,他娘氣的頭疼,罵道,“胡說八道!你從哪兒聽來的,到我跟前氣我!”
“我不跟娘你說,你蒙蔽著,這就不氣你了?”
“滾滾滾!”
於是,李宣一天被他娘攆了兩次。
文康長公主既知道,怎麼也要進宮一趟。好在她第二日進宮,私下同穆元帝說這事兒時,穆元帝道,“朕知道,已將大長公主留下的東西賜還魏國夫人了。”
文康長公主嘆,“要我說,最好還是另擇人選,外祖母也是,在母親耳邊出這樣的餿主意。”
“這事且不急,眼瞅就是永福、長泰大婚,放放再說也不遲。”穆元帝道,“阿宣同莫如關係不錯。”
“是啊。”文康長公主無奈,“他要對這個無動於衷,我得覺著這孩子冷漠。他這麼到處走動,我又覺著太實誠。”
穆元帝笑,“你也太苛求了,世上哪有兩全的事。”
文康長公主笑,“做父母的,自然盼著孩子出眾。”
李宣也從蘇不語這裡得到消息,蘇不語親過到永安侯府同他說的,道,“我探過我爹的口風了,這事兒還沒個定論,陛下的意思,眼瞅就是兩位公主大婚,年下事情也忙,和親的事,略放放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