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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福長公主與胡太皇貴太妃的情分最深,聽謝莫如稱太皇貴太妃為禍端,極是不悅,面兒上不好顯出來,話卻是不大中聽了,道,“皇祖母一樣是娘娘的長輩,就當為著長輩的心愿,只當盡孝了。娘娘一向寬和,怎麼就在這事兒上過不去了呢?叫人知道,豈不說娘娘心窄。”
永福長公主這話一出口,長泰長公主就知要壞事,不待長泰長公主圓場,謝皇后已是道,“我心窄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我要不心窄,焉能養育今上呢?還是說,我是看中今上母族無人,好拿捏,嗯?是不是?”
謝皇后眼中冷厲,永福長公主額間的冷汗當下就下來了,這話,是,是她私下說的!而且,她私下不只與一人說過。只是,謝皇后如何會知道?
謝皇后冷冷道,“我既不聾也不瞎,還能聽還能看。為長公主著想,我與長公主之間,彼此還是存些顏面吧!”
永福長公主頓時臊的滿臉通紅,若換當年,她必然要與謝莫如翻臉了。只是,她還是當年帝室嫡出的公主,謝莫如卻不是當年出身尷尬無可依仗的小女孩兒了。
☆、第380章 太后之二
永福長公主離開鳳儀宮時,腳底都是虛的,感覺不似踩在地上,倒似踩在棉花上一般。長泰長公主見狀,也不能真叫永福長公主倒在鳳儀宮外頭,心下嘆口氣,扶住永福長公手的手臂。雖然她也挺生這個姐姐的氣,話都不會說。這會兒先帝剛死,大行皇帝的靈就在昭德宮,謝皇后剛死了丈夫,心情怎麼能好呢?倘她心性好時,隨意些倒無妨,此刻,她正滿心不痛快,還這般說話,怪道挨了謝皇后的排頭呢。
還有這位長姐,可真是,怎麼啥話都敢說。
那什麼,看中今上母族無人,好拿拿,什麼的,這話豈是能亂說的?
永福長公主也是滿嘴苦澀,與長泰長公主道,“長泰,我那不過是隨便說說罷了。”
長泰長公主嘆道,“這樣的話,豈是能隨便說的。阿姐,以後可是要留些心了。”先帝在時,謝皇后倒還好說話,今先帝一去,謝皇后鋒芒畢露。她們這些帝室公主啊,父親做皇帝時最是自在,待到兄弟做皇帝,也還有些體面,今眼瞅著都是侄子做皇帝了,就得收斂著做人了。
永福長公主也是做祖母的人了,雖在謝皇后與長泰長公主面前失了顏面,她倒也不至於似少時那般立刻鬧騰一場,事實上,這些年,永福長公主臉皮也增厚不少。反正女婿也是做不成天子的,閨女生了兩兒一女,與女婿情分亦佳。永福長公主倒不大擔心女兒女婿,她擔心的是祖母后事,與長泰長公主道,“她死活不同意,難不成真叫皇祖母葬去妃子園?”
長泰長公主也有些發愁此事,但面對謝皇后的強勢,長泰長公主一時也無法。長泰長公主是個聰明人,她隱隱有些明白,謝皇后必在胡太皇貴太妃的身後事上來宣告自己權威的。失了先帝,謝皇后眼瞅著就要升謝太后了。但,做太后與做皇后是不一樣的。尤其,新君並非謝皇后嫡親的骨肉。此時,謝皇后就需要用胡太后貴太妃之事,讓人們知曉她的權威。
謝皇后既是要用此事立威,那麼,想讓謝皇后改主意,就不容易了。
偏生又趕上永福長公主說話不謹,得罪了謝皇后,謝皇后發作了永福長公主,長泰長公主自然也不好再提胡太皇貴太妃之事了。
兩人也只得如實回復文康大長公主罷了,永福長公主頗是自責,道,“我就沒留神說了幾句。”
文康大長公主亦是無奈,與這個侄女道,“永福啊,現下,不是你父皇當年在位的時候,你啊,得收收你這性子了。”
謝皇后要照章辦事,誰也沒法子。
畢竟,世祖皇后遺旨不允胡氏為太后,而太祖皇后活著時也沒留下遺言想胡氏與他合葬的。倘胡氏為太皇太后,身份名位皆正,與太祖合葬是順理成章,今都降成太皇貴太妃了,沒聽說哪個妃子無特別恩典能與帝王合葬的!就如同現下世間,側室、妾、偏房、小老婆什麼的,讓你進祖墳就是抬舉了,你還想跟男主人埋一墳頭兒,有這麼大臉?
長泰長公主私下與丈夫提及此事,李宣想了想,道,“皇后這口氣,憋了許多年,她今日,是一定要將這口氣出了的。外祖母之事,盡心則罷了。好在,老人家活著時沒受什麼苦。”
長泰長公主是如何都行了,她與胡氏情分本就一般,只是,長泰長公主道,“我看母親那裡,是極盼著太皇貴太妃能與太祖皇帝合葬的。”
李宣搖頭,“這事成不了,皇后娘娘占了大義。”只得抽出時間親去勸她娘一回,文康長公主卻是不能甘心,自己親娘,太宗皇帝生母,難不成,要與太祖皇帝那些妃嬪們一道葬在妃子園!文康大長公主尋思著,還是得等諸藩王來帝都奔喪的時候,才好再提此事。
來帝都的各藩王也都消息靈通,何況胡太皇貴太妃這樣大的事呢。知道謝皇后眼下心情不好,大家都很有眼色的表示了自己的恭順。並紛紛在靈前哭自己個兒的兄弟,那是哭的一個情真意切啊,先帝你死的太早了啊,你這一走,你那婆娘可是不得了了啊!
哭完先帝,藩王們商量了一回,還是去祭了一回胡太皇貴太妃,雖謝皇后強勢,可說句實在話,胡太皇貴太妃到底是太宗皇帝生母,他們的祖母,自小到大,如晉王齊王楚王,當年中不比悼太子在慈恩宮受寵,胡太皇貴太妃對孫輩也是極看重的。她偏心悼太子是真,但對其他孫輩也不是不好。今老太太去了,位份也降了,可也是長輩,他們不能礙著謝皇后就不去靈前磕個頭。
老一撥兒的藩王們集體去胡太皇貴太妃那裡行了禮,至於,胡太皇貴太妃的身後事,什麼樣的規格,葬在哪裡,他們是不打算管了的。
文康大長公主得知此事,含淚道,“母親總是沒白疼他們一場。”更下定決心要將生母與太祖合葬之事托給諸藩王。
晉王則是感慨的同兒子道,“看到沒,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要晉王說,他祖母當年對謝皇后那百般為難,也難怪謝皇后要翻舊帳呢。
難得晉王也會說出留一線的話來,說來,晉王來帝都前,趙時雨很是叮囑了他一番,讓他來帝都勿必要事事按著規矩來,最重要的是,不能得罪謝皇后。
晉王還沒到帝都呢,路上就知道的胡太皇貴太妃之事,他哪裡還敢去得罪謝皇后。事實上,晉王都懷疑謝皇后是不是失心瘋了。不然,哪裡有這種丈夫一死,就立刻收拾太婆婆的理呢。晉王原本對於先帝登位,是有幾分不服氣的,今兒見了謝皇后手段,當真認為,還是他弟做皇帝好啊!
去給胡太皇貴太妃靈前行過禮後,天時已晚,藩王藩王妃們先出宮安置,第二日方去鳳儀宮給謝皇后請安,以往年輕時什么叔伯小嬸子的男女大妨什麼的,如今都老了,上了年紀,何況大家一處去,也就不忌諱了。
謝皇后見了諸藩王,嘆道,“十來年不見,不知你們可還好?”
老一撥兒的藩王里以晉王為長,晉王眼睛仍微微帶著些昨日的紅腫,起身道,“臣等還好,就是沒料到,陛下怎麼就這麼早去了呢。”說著就掉下淚來,晉王委實是有些傷心的,道,“先帝比我小五歲哩。我這一把沒用的老骨頭還活著,先帝竟去了。娘娘當早些召我們來,還能見先帝最後一面哪。”
謝皇后擺擺手,示意晉王坐著說話便好,謝皇后道,“先帝病中,也惦記著諸位叔王伯王,常與我說起少時之事,說少時,晉王武功學的最好,齊王詩詞是佳。楚王你還擔心當年我與陛下成親後,陛下挨我欺負,是不是?”
這幾位藩王與昭明帝年紀相當,少時念書幾乎都是一道的,故而,情分也深。謝皇后這般提起來,藩王們想到少時之事仿佛就在眼前,他們幾個都較昭明帝年長,反是昭明帝先去一步。想到當年兄弟一處念書較勁兒,似乎還是昨日之事,今卻已物是人非,不禁紛紛落下淚來。
還是楚王妃勸道,“陛下仁厚,亘古少見。娘娘悲痛之心,我等感同身受。只是,娘娘還需保重鳳體,莫要傷感太過。不然,倒叫先帝記掛。”
謝皇后道,“是啊,咱們都保重,先帝在九泉之下,看著咱們呢。”
說完,謝皇后道,“聽聞王爺王妃們昨日就到了,我近來身上不大好,人也見得少了。不知路上可還順利?”
諸人自然都說好,謝皇后又問可去先帝靈前祭拜過了,接著話題一轉,“王爺們也祭過胡太皇貴太妃了吧?”
諸人皆是心下一沉,暗想,莫不是謝皇后要尋他們的不是。
晉王不愧是先帝長兄諸王之首,他雖深知謝皇后厲害,且來前,趙時雨也千叮嚀萬囑咐的,讓他不能惹謝皇后。但,晉王身為太宗皇帝長子,也自有其性情所在,何況,他認為,祭太皇貴太妃之事沒什麼錯。好在,晉王如今也頗講究說話方法,人並未高聲,而是先嘆口氣,方道,“哎,我們也是到了帝都方知曉太皇貴太妃之事,世祖皇后遺旨,自然是要遵守的。我們是想著,太皇貴太妃畢竟是父皇生母,咱們的皇祖母,老人家去了,於情於禮,都該去靈前行禮的。”
說完,晉王心下雖有些不安,仍是看了謝皇后一眼。
不想,謝皇后並未尋他不是,而是道,“是啊,我也這樣說呢。胡太皇貴太妃雖非後位正宮,到底有輩份在,該去祭一祭的。重情義不是壞事,先帝就重情義,我也重情義。只是,情義重要,禮法更重要。咱們皇家,一向是天下表率。胡太皇貴太妃在世事,天下皆知,我是如何待她的。但,太皇貴太妃就是太皇貴太妃,並不是太皇太后,更非太祖皇帝的皇后,身為側室,如何能與太祖皇帝同陵!倘今開此先例,難不成以後我死了,也要把先帝的妃嬪一道送進先帝的陵寢與先帝同葬不成?還有,幾位皇嫂弟妹的,將來百年之後,與叔王伯王合葬的不是你們,而是側室?天下有這樣的理?”
諸王能說什麼?
謝皇后這話拿到禮部說都是對的。
於是,胡太皇貴太妃求與太祖合葬之事,諸王尚未開口求情,就先給謝皇后噎了回去。
文康大長公主知曉,也只得作罷。
倒是晉王妃與晉王私下道,“皇后當真是為先帝傷心哪,看皇后鬢間都有了白髮。”
晉王道,“那是心眼兒多累的。”晉王此次來帝都,傷心昭明帝過逝是真,但,對謝皇后很有些意見也是真。不只是胡太皇貴太妃之事。胡太皇貴太妃那個,晉王倒覺著很好理解,畢竟,胡太皇貴太妃連帶胡家,先前沒少給謝皇后下絆子。謝皇后又不是聖人,今大權在握,給個沒臉是情理之中。晉王不滿的是,他母族趙家襲爵之事。原是國公府邸,便是降等襲爵,也當是侯爵府,就因謝皇后霸道,還有老五那耳朵根子軟的,就因著趙家先前偷過謝皇后萬梅宮的梅花兒,就把趙家弄了個五品將軍爵。現下趙家在帝都都不敢出門兒了,覺著沒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