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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皇子嘆,“太子一向是個好強的人,自幼功課就好,我們兄弟幾個年歲都差不太多,我與四哥略小些,大哥只較太子年長一歲,較三哥年長兩歲。小時候因年歲相仿,在一處讀書,倘哪日大哥功課好於太子,太子必會加倍用功,必得下次勝過大哥。”
“平日裡倒看不出太子是這般好強好勝之人。”
“現下大家都是要做祖父的人了。”甭看大皇子特討厭其五弟,偏生其五弟還真與大皇子有些相似之處,五皇子近來也時不時的愛回憶從前,五皇子便道,“太子於功課上強於大哥,大哥呢,趙娘娘乃掌事貴妃,大哥的性子也不是個能讓人的。功課上比不過太子,大哥就在武事上用心。大哥騎she是極不錯的。不然,當初父皇也不地令大哥掌兵部了。他倆是自小別苗頭,說來,大哥以往雖與咱們有些小嫌隙,自從父皇病倒,大哥時常為我說話。就是三弟那八面不得罪的,近來也都站在咱們這邊兒。”
謝莫如道,“陛下病這許久,究竟到底因何而病,想來現下大皇子、三皇子也都想明白了。平日裡畢竟是小事,今事關大義,他們要是還站干岸看笑話,那也無非是讓人看了笑話。如今他們明白,待陛下好了,總得欣慰。”
五皇子也是為人父的,道,“父皇便是好了,也不知要怎樣生氣呢。”
謝莫如半點兒不同情穆元帝,心說,教子無方就是這樣的下場!
穆元帝雖是病的昏迷,好在皇宮各種珍稀藥材都有,除了被灌湯藥,穆元帝還被灌了不少人參靈芝的,故此,穆元帝未醒,卻一直有氣兒,就是沒死。
你說把太子急的,這才半月,眼睛便摳摟下去了,人也瘦了一圈。太子妃還勸太子,“殿下倒是憂心父皇龍體,也當先保重自己。”
太子嘆道,“里里外外,事情不斷。忠勇伯的案子眼瞅有了眉目,靖江六女卻是不服,要上告。孤但凡說一句,五弟那裡怕就是心有不滿。可孤不過問,先前刑部之事,父皇不滿刑部審訊過重,靖江子孫原就寥寥無幾了,安郡王年少不懂事。靖江六女就在大理寺說朝廷欺負他們孤兒寡母。”
是的,五皇子希冀藉助大理寺之力,洗清忠勇伯身上的污水,讓忠勇伯重回禁軍,可哪有這般容易。原本,御史台鐵御史是個耿直的,鐵家的關係與五皇子府不錯,小唐還親去跟岳父那裡打聽了,還去岳母那裡吹了吹風。鐵御史向來忠直,雖不會偏向五皇子,卻也不會偏向太子,他執中審案。至於大理寺於寺卿,閨女都抵給五皇子了,他能做到九卿之位,多少也與五皇子有關,這時候,更不會偏太子。原本這案子就清楚了,偏生靖江六女不服,向朝廷上書,直說審斷不公。
五皇子氣地,握拳捶桌,恨聲道,“這賤人!”
靖江六女,現下叫姜六娘,這名字現下聽著生,其實就是以前靖江王六公主,母邱氏,兄穆三,死於刑部審訊。當然,對外說,其罪當死,知罪自盡。
姜六娘身為前戰俘,說來委實不是什麼有身份的人,只是,畢竟是做過公主的,其夫趙斌也是有名的禍國將領。因姜六娘年紀大了,穆元帝便未將她賞出去。她今倒興頭起來,且,姜六娘很有些政治素質,先說於寺卿之女在閩王府做側室,於寺卿有與閩王勾結之嫌。其次,忠勇伯是江南將領,說來與五皇子有結黨之嫌。既涉黨爭,便當迴避。於寺卿審案,難保公正!
倘姜六娘只言此事,五皇子興許不會這般痛罵一介女子,但,姜六娘還說了一件事,姜六娘的上書中還說了一件事,此事當真是朝野皆驚,因為,姜六娘於上書中直言,其父靖江王的確曾將傳國玉璽收歸於內庫,此傳國玉璽為當年輔聖公主秘贈,姜六娘言稱,她親眼見過傳國玉璽!
當年,靖江城舉城投降於閩王,傳國玉璽便在靖江內庫!
至於今日,她竟聽聞閩王未見傳國玉璽,豈不怪哉!還請朝廷徹查此事,還靖江一個公道!
此二事,想平息已是不易,偏生,四皇子妃又給謝莫如送了信來,四皇子妃滿面憂色,“我家長房大老太太,弟妹可還記得?”
謝莫如道,“當然記得,就是前承恩侯太太,後來承恩公被革爵,獲罪而死。這位大老太太娘家姓朱,說來還是我祖母嫡親的姐姐,不是去歲剛給四嫂添過堵麼。”
四皇子妃低聲道,“這回真是要人命了,不知誰安排的,今兒皇祖母提起她來,還說明兒個要傳她進宮說話。”
“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危機面前,謝莫如極是鎮定,“想這位老太太要混水摸魚了。”
“她找了城外觀音庵里的姑子,想進宮給太后娘娘說法。你也知道,自從文休法師卜了那卦,皇祖父愈發迷信了,我只擔心她是要藉機生事。”誰家沒兩門子糟心親戚,四皇子妃就煩死朱老太太了。
謝莫如望向四皇子妃,四皇子妃聲音愈低,“大老太太那裡,我家自會處置。”
謝莫如道,“觀音庵那裡有我。”
四皇子妃稍稍放心,道,“弟妹定要小心防範。我看,東宮怕是自白雲仙長和文休法師那裡得了主意,怕是也要弄個道人仙姑的進宮。”
謝莫如輕輕垂下眼帘,發間一支小鳳釵垂下的小珠流蘇一晃又一晃,在謝莫如細緻的側臉投下細細碎碎的光影。
☆、第327章 奪嫡之三十
朱氏大老太太的事,雖是四皇子妃悄悄告訴謝莫如知曉的,事情卻是承恩公府了結的,根本不必南安侯出手。南安侯就是讓兒子過去問了父親老承恩公一句,“這爵位,以後是想二房繼承傳承下去,還是要還給長房?”
老承恩公還是有些猶豫的,畢竟是自己大嫂,而且,老承恩公襲爵,並非因兄弟爭爵,而是大哥犯罪失爵,爵位方落到二房頭上。兄弟倆當年不是沒有感情,大嫂守這些年寡,越守越偏激……唉,寧榮大長公主故去後,程離也辭了去,這位老承恩公也越發沒個主意了……老承恩公沒主意,還算年輕的承恩公可不是個沒主意的,現下做承恩公的是南安侯嫡親的兄長,承恩公論本事是大大的不如弟弟南安侯的,要說以前,承恩公這做大哥的,還小小嫉妒過弟弟。只是,隨著上了年紀,南安侯又是早分府另過的。且,怎麼看都是南安侯府更有前程。承恩公便是不為自己,哪怕為了兒孫,也得跟弟弟搞好關係。何況,此次南安侯給承恩公帶信,也不是刻意挑撥。
當初太子下江南,身邊便帶了長房重孫輩的大郎在身邊,太子是親近舅家,可說來,人家正經外公舅舅的都是胡家長房,而不是胡家二房。大老太太朱氏肯這般為太子效力,將來太子必酬其功勞。而朱氏這些年的心愿是什麼,承恩公也能知道一些。
爵位和朱氏之間的選擇,容易至極。
只是,承恩公另有難事。
為這個,承恩公還專門去了一趟南安侯府,南安侯自去歲還朝,就開始守孝,平日裡極少出門。承恩公過來的緣故,南安侯大致也猜到了,起身請兄長去書房說話。
承恩公張嘴先是一陣唉聲嘆氣,捏著茶盅也沒喝茶的心思,與南安侯道,“咱們同胞兄弟,有話,我也不瞞你。近年來,為兄實在左右為難。打父親在朝當差時起,到我這裡,咱們家對太子殿下,可是恭恭敬敬、忠心耿耿,可我瞧著,太子似更願意拉扯長房。哥哥我也不是見不得長房好,都是一個祖宗的子孫,只要長房裡兄弟子侄出息,在外當差謀缺,能幫的,父親和你我都會幫。可這爵位,起先並非父親搶的長房的,實是長房伯父因罪失爵。誰不是一家子老小,別的事能容,此事我斷不能容的。只是,咱們這裡料理了大老太太,太子那裡怕也就再難說上話了。”承恩公就覺著,自己家簡直是兩面不是人哪。從來就同五皇子關係平平,巴著太子吧,太子親近的是長房。
要換個人,南安侯絕不理這事。可自己親大哥這麼眼巴巴的過來,又說這些話,南安侯其實知道大哥的心意,失了太子這個靠山,大哥自然是想借他這裡同五皇子府搭上線。搭線不搭線的,南安侯不是這樣的人,線也不是兄長所說的這種搭法。南安侯問,“兄長覺著,處置了大老太太是在向閩王施恩麼?”
承恩公連忙道,“為兄豈會這麼想,只是,咱家效了力,也不好不叫閩王知道。”
南安侯為什麼是南安侯,腦子簡直比承恩公清醒百倍,南安侯道,“大老太太不過小事,兄長覺著,陛下可有痊癒之機?”
“陛下乃天子,定會安康。”
“既如此,兄長何需考慮太子喜怒?”南安侯道,“換句話說,大老太太生事,那是胡家家風不謹。把大老太太的事平了,是胡家明白。此事,說來是咱們胡家的事。兄長倘拿此向閩王邀功,閩王會做何想?”你把自家禍害除了,反倒要沒能禍害成的人家感激你?這是哪裡來的道理?本就是你自家的事,你自家不料理,難不成等別人替你料理?倘別人出手,怕就沒這般和氣了!
南安侯寥寥數語就問得承恩公冷汗涔涔,承恩公掛著一腦門子的冷汗問,“阿弟,你覺著,太子,真的,半點機會都沒有?”
南安侯道,“我外出打仗,大哥知道如何決出勝負麼?”
承恩公正在緊張,也未對弟弟這種白痴問話有所不滿,道,“誰贏誰就是勝的吧?”
南安侯問的白痴,承恩公答得更是白痴。兄弟倆委實沒有默契,南安侯一嘆,只得自答自問,道,“對陣雙方,誰先殺了對方將領,誰就是勝者。”
這話,南安侯說的平平淡淡,此際,五月初的陽光透過窗紙灑入書房,映得南安侯銳利的五官都帶了幾分暖意,但,承恩公聽來硬是心下一凜。南安侯道,“而想打一場勝仗,最重要的是,找准你的對手,倘連對手是誰都不清楚,談何勝負!”
承恩公自他弟府上告辭時都有些渾渾噩噩,委實沒太明白他弟的意思。南安侯望向他哥有些老邁的背景,沉沉的未再開口說一個字。
太子一直將閩王視為對手,真是笑話!你堂堂一儲君,何需忌諱一藩王。身為太子,平生最大的對手只有一人,那就是陛下。你要依附他,明白他,有朝一日取代他,這才是儲君應該做的事。如太子這般,把皇帝弄個半死,然後跟藩王死磕……不是南安侯因私偏狹,他怎麼看,也看不到太子的贏面兒在哪兒。
當然,南安侯本就與太子不睦,他亦樂得見仇人倒霉,故將此事知會了閨女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