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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莫如點頭。

    李氏實在沒有說笑的心,略閒話幾句便起身告辭,謝太太安慰一二,著寧姨娘送了她出去。

    謝莫如自幼修習隱形大法的人,先時在謝家,她完全是個半透明。如今乍然出手,簡直光芒萬丈。謝太太亦是驚心動魄。她以為謝莫如昨日不過是不忿三老太太的話遂打一打三老太太的臉罷了,關於打三老太太臉一事,謝太太心裡並不反對。她亦深惡三老太太在她面前給謝莫如沒臉,謝莫如是跟她過去的,給謝莫如沒臉,她這個做祖母的難道會有什麼面子?

    三老太太失了顏面,謝太太知道謝莫如手腕受傷,命人傳話叫謝莫如休養幾日,其意一則是謝莫如畢竟受傷了,她身為祖母,關心孫女是本分。二則,謝太太料到這一二日三房必著人來賠禮道歉,謝莫如在自己院裡養著,比活蹦亂跳的去華章堂上課更有說服力。她沒料到,謝莫如拒絕了養傷的提議。她還以為謝莫如年歲小,不明白她的意思。不過,這只是小節,謝莫如不明白,也不影響什麼。

    如今看來,竟是她想錯了。

    謝莫如當然明白。

    謝莫如非但明白,她或許已經準備好,打三老太太的臉不過是第一步,今日光明正大,坦蕩明白的離間三老太太與李氏婆媳,想必亦在她的準備之中了。

    不,離間這個詞最不恰當,亦不公平。

    倘三老太太與李氏親密無間,那麼,誰能離間?

    這個孩子所說的每句話,每個字,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善解人意,直抒胸懷。你可以不為此言喝采,卻也絕挑不出半點兒錯處。

    她並不是要收買李氏,更談不上原諒與否,她只是正大光明的在李氏心底種下一根刺。

    這種才能……

    謝太太苦笑,“昨天我沒來得及制止三老太太,讓三老太太說出那些不當之語。以往三老太太有不妥舉動,我礙於輩份,沒及時糾正。莫如,這些年,委屈了你。”我得為自己做出解釋說明,這么小小的孩子已經有這種才能,哪怕我們是祖孫,我也得先為以往說一聲抱歉了。

    謝莫如做出理解的模樣,“三老太太心直口快,以往我也並不出門,她老人家在族中輩份最長,她來咱們家,對我不喜,祖母倘為我說話,叫人知道倒說為晚輩惹得長輩不悅,豈不失禮。就是在三老太太府上,三老太太病著,咱們原是去探病,三老太太說什麼話,一句病得糊塗便掩過去了。祖母不說,是祖母保全了我,也保全了您自己。畢竟,祖父是一族之長,闔族表率,祖母是宗婦,一言一行都十分要緊。倘因我得罪長輩,祖父也會難做。今日,祖父祖母給我以公正,過往種種,祖母亦不必掛懷,那算不得什麼委屈。杜鵑院多年用度,都與祖母院中一致,這些年,我亦全賴祖母看顧周全。我平日栽花種樹收拾庭院,但有所求,祖母從來應允。千金小姐,不過如此。”

    謝太太險如李氏那般哭一場,她得承認,謝莫如平日鮮少說話,可只要她想,她就有這種說到人內心深處的本事。哪怕謝太太心內自知沒有謝莫如說的這樣好,可聽謝莫如此一言,她硬是感動非常。人在無意識中都會為自己的過失尋找理由,饒是謝太太亦不能免俗,三老太太是長輩,在尚書府,她的確很難因一位晚輩來令長輩不悅。

    謝莫如給了謝太太完美的理由,更何況,由謝莫如來說這些話,更顯體貼與說服力。有了台階,謝太太自然順階而下,她欣慰道,“唉,這兩天亂糟糟的,原本你二叔說帶你去文玩店,這也沒去成。下次他休沐,我與他說,叫他帶你出去好好玩兒一日。”

    謝莫如一笑,“謝祖母。”

    其實,如果謝莫如知謝太太所想,她就得說謝太太實在想多了。她打三老太太的臉,今日對李氏所說的話,並沒有謝太太所想的諸多深意。她教訓三老太太的原因很簡單,就如同她對謝柏所言那般,“以後三老太太對她,應該能虛情假意一些了。”

    她從不介意有人對她虛情假意,她已漸漸長大,她不能再容許有人當面羞辱於她。因為那樣久了,會人人都以為,她是可以隨意羞辱的。

    所以,她方尋個恰當時機,給三老太太一個足夠長記性的教訓。

    至於離間,不,能被一席話所離間,說明這關係本就已芨芨可危。

    ☆、第20章 行雲

    謝莫如幾近完美的解決了三老太太事件,謝太太與丈夫說起來都是,“這孩子明理,懂事,同齡人之中,我還沒有見過更出色的女孩子。”

    這評價,高的嚇人。

    謝尚書聽妻子細說後,道,“心胸寬闊,委實難得。”男人的心思與女人不同,謝太太會想著謝莫如離間啥的,謝尚書看人是這樣的,倘謝莫如真是糾結於臉面憤恨,她恐怕根本說不出那席話。謝莫如會那般說,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她未將這件事放在心上。手段是手段,心胸是心胸,心胸寬的人,眼光會更遠一些。

    謝尚書又問,“莫如,打聽方家的事了麼?”

    謝太太道,“一字未提,倒是她身邊的丫環似是而非的說了一句,莫如對那丫環說,不必再提,之後再未提過。”

    謝尚書沉吟片刻,方道,“這個孩子,是個有心的孩子。她倘要問,你跟我說一聲,我會與她說一說方家。若她不問,就算了。”

    謝太太輕搖團扇,空氣流動,帶來一分微涼,她道,“莫如實在沉得住氣。”

    “這於她並非壞處。”謝尚書輕聲,“方家血脈委實出眾。”

    謝太太臉色微變,默然半晌,也得承認,丈夫的話不錯。端看第三代長房子孫,謝莫憂謝蘭一系當然也不錯,但也僅僅是不錯,好在家族顯赫,教育各方面延得名師,孩子們知道努力上進,以後也能有一席之地。但這幾個孩子都不及謝莫如,謝莫如天性中的明敏銳利,對時機恰到好處的把握,難能可貴的是,謝莫如行事,處處光明磊落,這個孩子,沉默少言,但從不陰詭,她的話,說在明處,她的事,做在明處。正因如此,她的光芒,亦顯耀於世人面前。

    方氏這些年不言不語,謝家並沒有特別針對謝莫如的教育,謝莫如身邊婆子丫環都尋常的很,甚至謝莫如倘能平庸一些,似乎更符合謝家的利益。只是,謝莫如這樣的天資,如何平庸?

    方家血脈,的確出眾。

    融合了方家血脈的謝家血統,亦無疑更加出眾。

    (不要以為古人就不注重血統了,名門,嫡系,說的是什麼,都是血統。)

    出眾的謝莫如倒沒覺著自己哪裡出眾,她倒是有許多不擅長的事,針線女紅就相當平庸,好在,她理論豐富。不論什麼繡法,她都能說出個一二三,真正上手就不成了。幸而紀先生不大要求這個,看她在這上頭沒興趣,便多指點謝莫憂。還會提醒謝莫憂,做針線時眼睛注意休息,亦要時時用蜂臘護手,萬不要把手磨粗,便得不償失了。

    有紀先生這樣琴棋書畫女紅廚藝樣樣精通的人,憑誰都不會覺著自己出眾了。

    謝莫如再一次覺著,謝家請紀先生入府,真的省了大錢。請這樣的先生,真的一位頂六位,最終支付的不過是一人工錢。

    暑日來臨,下午上課時間由未初推至未中,課上亦有穠稠香甜的酸梅湯供以消暑。就是在這樣讓人昏昏欲睡的暑天,謝莫如見到了江行雲。

    與三老太太那事,以李氏道歉便劃上句號,兩府雖略有疏離,三老太爺畢竟是謝尚書的親三叔,兩家斷不會因這星點小事便不來往的。

    李氏前些天傷了臉,故而這次帶江行雲過來的是謝駑之妻于氏。謝家姐妹過去時,于氏正拭著眼角同謝太太說話,“舅太爺的事料理清楚了,我這妹妹也接了來,家裡老太太總算放了心,身子也漸有了起色,只是大夫說還需將養。江妹妹來了,老太太說讓我帶過來給嫂子請安,親戚們認一認,以後姐妹們在一處玩笑,要更加融洽方好。”

    江行雲微身一禮,謝太太忙道,“好孩子,快坐吧。”

    謝太太和于氏說著話,謝家姐妹也到了,先與謝太太、于氏見了禮,謝莫憂一見江行雲先愣了一下,方笑道,“這位就是宋家姑娘吧。”江行雲一身素淡衣裙,頭上亦不過二三白珍珠串起的花釵,可見是有孝在身。謝莫憂性子活潑,待人亦是親熱,便直接問了。之所以是稱人家為姑娘,是因為這位姑娘自三老太太那兒論輩份太高,委實不好稱呼。

    于氏笑,“唉喲,這我得分說一下,行雲可不姓宋。說來我這妹妹命里有些坎坷,少時多災多痛,請高僧看過了,只是不能姓本家姓氏,後來高僧給指了江這個姓,便百病全消了。故而,行雲是姓江的。”

    謝太太笑,“這就難怪了。”三老太太娘家姓宋,她娘家侄女,正常情況下自然也姓宋,剛剛于氏一說江妹妹,也把謝太太聽的稀奇了,原來還有這等緣故。謝太太笑,“我看行雲這面相好,是個有福氣的。”

    “我也這樣說。”于氏笑著給江行雲引見了謝家姐妹,“這個穩重些的是莫如,愛說笑的是莫憂,莫如是姐姐。說來你們年歲一樣大。”

    江行雲道,“表嫂,我是六月生的。”

    謝莫憂笑,“那江姑娘要大一些,大姐姐是八月生辰,我是十月生辰。”

    姐妹兩人打一進屋,就只見謝莫憂在說話了。此時,江行雲不禁望向謝莫如,想著謝家這位大姑娘怎麼一字不言呢,卻不想謝莫如也在看她。謝莫如與江行雲互相見禮,道,“江姑娘容韻出眾,令人心生嚮往。”

    江行雲道,“大姑娘過譽,您才是氣度不凡,大家風範。”江行雲剛來,尚未知李氏之事,聽謝珮說這位謝大姑娘可不是個好脾氣的,不過,聞名不如見面,江行雲倒覺著謝莫如與眾不同。只是,這兩位謝姑娘只差兩月,誰是嫡誰是庶?感覺謝莫如像是嫡女,只是謝莫憂先聲奪人,也不像庶女啊。

    沒容江行雲多想,于氏又介紹了寧姨娘給江行雲認識。

    第一次見面就這樣匆匆而過,謝太太給了江行雲豐厚的見面禮,溫言柔聲的安慰她,讓她好生跟著三老太太過日子,其後,謝太太想留飯,卻是被于氏婉拒,說家裡三老太太還等著,帶著江行雲告辭而去。

    寧姨娘親給謝太太奉茶,笑道,“這位江姑娘生得可真好。”

    謝太太笑,“是不錯。”

    謝莫憂道,“就是不怎麼愛說話。”

    寧姨娘笑嗔,“難不成都跟你似的,話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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