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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慈恩宮侍疾,聽到這事,難保分心。此事也不是什麼大事,還有大郎他們呢,兒子不就是這時候用的麼。再者,我一想到那幾位御史的手段,都不想多說,真不知誰出的主意,竟想出當街攔駕的主意?”謝莫如搖搖頭,“這樣的腦袋,竟也能做官?”
“這些小官可有什麼見識,無非是文死諫,武死戰。官小,便想鬧出些聲名來,不過是想趁機邀名罷了。”太子笑,“倒是江伯爵,依舊脾氣不減。”感慨一句,太子道,“咱們府里的侍衛,也該訓練一二,太少血性了。”
謝莫如也對侍衛不大滿意,當時倘不是江行雲鎮住場面,倒要叫那些個小人得逞了。謝莫如道,“他們多是帝都武官家出身,未經戰事。”能在太子妃面前露臉的侍衛,鮮少平民。
太子道,“不如放他們去親衛營一段時間,待訓練合格,再回來當差。眼下,叫天意給你在親衛營挑些人。”
謝莫如全無意見,又問了一回太后的病。
太子道,“夏神醫說不大要緊,冬天注意保養則罷。開了些平日裡吃的藥丸,說了些保養的法子,還有些藥膳方子,都交待下去了。父皇便讓我回來了。”
謝莫如便未再多問。
倒是太子感慨一句,“還是得夏神醫來,心裡才有底。只是夏神醫不肯在太醫院任職……”
謝莫如笑,“竇太醫的醫術也是好的,只是,醫術這種東西,也講究,信則靈,不信則不靈呢。一見夏大夫,太后的病便能再好大半。”
太子深以為然。
今日太子回府,晚上大家便是吃的團圓飯。女眷一席,男人一席,倒也熱鬧。
用過晚飯,謝莫如便讓孩子們各回各院了。
謝莫如此方與太子說了方舅舅托何姑娘帶來的東西,命紫藤把東西拿出來給太子看,謝莫如道,“舅舅也有意思,托人帶信也不直說,只同何姑娘說,一打聽就知道。何家託了小唐,小唐倒是個實誠的,一見姓謝,就找我來問了,我說,他倒是真會問。”
太子聽的也是好笑,“怪道他今天見了我不大自在呢。”接了信來看,太子道,“舅舅對這位何姑娘還真是好。特意托咱們照顧著些呢。”
“何姑娘倒還不錯。”謝莫如道。
“能叫你說出不錯的,看來是真不錯。”太子把信看完,謝莫如又給丈夫看了青松明月圖。太子倒是對那密鎖尤其感興趣,還道,“這是什麼鎖?”
“密鎖。”謝莫如道,“這鎖是以九宮為基礎,解鎖的方式可以變化。”說著給太子演示了一遍。
太子頗覺神奇,這才收了好奇看青松明月圖,道,“這青松明白圖的真本,原是太祖皇帝賜予輔聖公主的。舅舅摹一份仿本是什麼意思?”
謝莫如道,“我未在母親的留下的東西里見到過青松明月圖。”
太子有些驚訝,“這不能吧?父皇不是說輔聖公主留下的東西,悉數都歸了岳母麼?”
謝莫如道,“的確是沒見過,就是後來陛下還給我的一些產業,我清點時也未發現清風明月圖。殿下若有空閒,明日不妨問一問陛下,可還有那幅畫,要是有,殿下不妨幫我要回來。”謝莫如認為,既然當初是太|祖皇帝賜予輔聖公主的,那就該是她的東西。
太子應了,“我明兒先問問父皇。”
太子再次觀賞了一番青松明月圖,道,“都說這上面畫的是前朝明月公主,這位公主生得委實不錯。”
謝莫如笑,“小時候我和二叔去古玩坊,還有個古玩坊的老闆拿出青松明月圖向我們兜售來著。”這麼說著,謝莫如不由微微皺眉,親自持了燭台上前,細觀量此畫,道,“覺著,那幅畫與這幅倒是相仿。”
太子道,“那當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你還能記得清楚?”
謝莫如揉揉眉心,笑道,“這也是。那年,我才十歲。”
太子侍疾日久,頗是勞累,夫妻便鑑賞了一番青松明月圖,便早早歇下了。
第二日,太子早朝後與父親一道去慈恩宮請安,見胡太后氣色不錯,太子也放下心來。胡太后還道,“夏神醫的藥,吃著也叫人輕鬆,都是藥丸子,比那苦藥湯子強多了。”
太子笑道,“良藥苦口。”
“能不苦還是不要苦。”胡太后還留了穆元帝與太子在慈恩宮早膳,待早膳後,太子與父親一併去御書房,方得閒說了方舅舅托人帶東西的事,穆元帝大略聽了,道,“難得他也有個掛心的人,既托你們照顧,便照看那姑娘一二也無妨。”
太子又問了青松明月圖的事,道,“昨兒見了摹本,不知真本什麼樣?”
穆元帝沉默片刻,方道,“真本已經不在了。”
太子頗是詫異,脫口問道,“這樣的寶貝,怎麼不在?”他,他媳婦還等著看呢!
穆元帝的臉色愈發難看,太子看他爹那臉色,委實未敢多問,太子退而求其次,道,“方家舅舅送來的那份,雖是摹本,倘父皇要看,兒臣明兒就帶進軍來。”
“罷了罷了,沒什麼好看的。”穆元帝擺擺手,意興闌珊,沉默片刻,復道,“昭雲極擅丹青,他臨摹的青松明月圖較之真本也不差分毫。”
太子回府將這事與謝莫如說了,謝莫如凝眉,“不在了?是丟了,還是毀了?”
太子道,“當時我倒問了,只是父皇臉色不大好看,他老人家沒說,我也沒好再追問。”
謝莫如突然道,“寧榮大長公主過逝時,殿下還在江南征戰,她曾托四嫂請我過去大長公主府一敘,我便去了。寧榮大長公主親口對我說,當年世祖皇后過逝前,曾有一道遺詔。”
太子的心臟陡然一跳,“遺詔?什麼遺詔?”
“寧榮大長公主也不知道,但她說,的確有這麼一道遺詔的。”謝莫如道,“她的話,也不知可不可信。”
謝莫如道,“陛下登基多年,再怎樣的遺詔也沒用的。再者,也有可能是寧榮大長公主閉眼前擺我一道。這樣的東西,縱有,你我夫妻一體,對我們也有害無益。我只是覺著奇怪,如果真有一道遺詔,為何自始至終,從未見輔聖公主用過?”
“所以我說,輔聖之事,頗多疑點。”
太子道,“當年輔聖公主過逝,朝廷派誰查點輔聖公主府的東西,問一問那人,想來應該能有些個青松明月圖的蛛絲馬跡。”
“這事是不好問的。”謝莫如面有難色,“何況,當初去辦此事的,一個是李相,一個是吏部尚書北昌侯。他二人,皆身居高位,又是陛下心腹之人。我們若去打聽,讓陛下知道也不好。”謝莫如眉間一松,溫聲道,“何況,青松明月圖不過舊事,凡事往前看就好,不必再回頭了。明兒我找九江看一看這畫,他也是擅丹青之人。”
太子也是個謹慎的人,李相雖是他少傅,但太子總覺著,用李相不大貼心。方舅舅一輩子不容易,若無把握,太子不願對李相透露青松明月圖的事。太子頜首,“這也好。明日我同九江說一聲,讓他過來。”
李九江鑑賞過謝莫如這裡的青松明月圖後,道,“外面也偶見仿本,只是都不如此摹本傳神,看明月公主的神態氣韻,都在這畫裡了。聽說方駙馬當年就是有名的丹青聖手,看來,方居士的丹青也不差。”
謝莫如已看過許多遍,在她看來,丹青好有什麼用,命不好,什麼好都白搭。李九江細瞧這畫,不禁微微皺眉,“咦,明月公主這眼下有一顆小痣麼?”
謝莫如點頭,“是啊。”
“不對不對。”李九江道,“我以往在老崔鋪子裡看的那份仿本,並未見這顆小痣。”
“當真?”
“自然是真的。”李九江當代才子,不說過目不忘,卻也離此境界不遠。李九江道,“說不得,方先生送此畫來,就是要提醒娘娘這顆痣。”
“不,不只是這顆痣。”謝莫如突然茅塞頓開,對李九江微微一笑,“真是一葉蔽目,不見泰山。我想得太多了,幫我查一查,明月公主這穿的是什麼料子的衣裙,戴的首飾是什麼來歷。”
謝莫如將事情交給李九江去做,除此之外,也只在晚上睡覺時低低的告訴了太子一聲,並嚴禁太子,再不可告訴第四人。
太子見妻子說的嚴肅,就差對天起誓了。
謝莫如這裡在查青松明月圖,宮裡胡太后鳳體大安,也得知謝莫如未去靜心庵的事,頓時氣了個好歹,還將正在詹事府理事的太子叫過去臭罵一通,太子道,“太子妃的確是去西山寺為您老祈福了,我怎敢說假話。就是現下,帝都廟觀都在為您老念經哪。”
胡太后怒道,“哀家要她去靜心庵念經!”
太子氣得頭暈,文康長公主連忙道,“太子先去吧,我來跟太后說。”
胡太后大怒,一把推開文康長公主,“不必你,我就要他說!他要還認是哀家的孫子,就把那女人給休了!”
太子忍無可忍,要不是胡太后這把年紀,他當下就要暴發了。就這樣,太子也不打算再忍了,難聽的話,太子當著胡太后還真說不大出來,他直接取下頭上太子金冠,上前,放到胡太后手裡,轉而就走了。
文康長公主眼前一黑,也顧不得老娘了,奔出去攔住太子,急道,“太子啊,老五,你皇祖母是一時執拗,咱們做兒孫的……”
太子止住文康長公主的話,輕聲道,“姑媽,若我連結髮夫妻都可相負,他日必負你,負父皇,負天下。”說完,他抬腿就離開了慈恩宮。
胡太后也氣個半死,她老人家還糊塗著呢,問閨女,“看看,看看,好端端的,說走就走!”
文康長公主也氣得走了。
太子不打算幹了,沒這樣憋屈的太子。
他上書,請朝廷另擇儲君,他還做他的蜀王去,收拾好東西就去蜀中就藩,也省得太后逼他休妻。太子還在上書中歷數妻子的種種賢良,譬如,教養子女主持內闈,還有他出外征戰,妻子在帝都苦守數載,在戰事艱難時,還組織人手為朝廷捐糧捐物,就在前番時疫,妻子都捐了一大筆藥材。還有前番太后鳳體不適,又是找和尚道士尼姑的念經祈福,又是出銀子修橋修路。太子就明說了,這樣的賢妻,上輩子燒香才求得來,今令他休妻,豈不是讓他做不仁不義之人?東宮雖貴,可做人得講良心,他寧可不做太子,也不能做忘恩負義之人。倘行此負情負義之事,又何以堪配儲君之位?所以,太子說了,儲君他也不做了,明兒就帶著妻兒去藩地,做一藩王,為朝廷守護疆土則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