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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這一獻美,還當真獻對了。
大皇子獻了六位美人,其中一位姓趙的姑娘頗得穆元帝眼緣,很快便承了寵,封了七品才人。就安排在趙貴妃宮裡住著,說來這趙才人當真有福氣,承恩不過數日,年前竟診出身孕來。穆元帝大喜,厚賜趙才人不說,看大皇子愈發順眼。然後,穆元帝就把靖南公柳扶風叔叔一家給收拾了。罪名便是目無君上,行謀逆之事。
也就是柳扶風功高,穆元帝未把柳氏一門給端了,可就這樣,柳扶風叔叔一支男女盡數賜死,無一倖免,就是柳扶風叔叔的生母,老平國公最寵愛的側室虞氏,也是一根白綾絞死了事。同時,降平國公府為伯府。就這,還是看在柳扶風的面子上。
正在守孝的靖南公柳扶風不得不代祖父上請罪奏章,言稱教子不嚴,罪過深重。穆元帝冷哼,“豈是教子不嚴!”結果,興許是龍威過重,一下子將老平國公給嚇死了。真的是嚇死,御醫過去診視,說是驚懼而亡。
老平國公一死,穆元帝怒意稍減,只是,柳家又得辦一回喪事了。只是,因著穆元帝剛剛問罪,老平國公這喪事,柳家便未大辦。只是,柳家這喪事好辦,將來是非未免多。平國公府降為伯爵府,柳扶風自己是有靖南公爵的,難不成,將來,長子承伯爵位,次子襲公爵位?
不過,柳扶風現下身子還行,一時也說不到兒子爭爵之事上去。
倒是大皇子妃痛罵了一回老平國公,大皇子妃是這樣說的,“別人家父母,恨不能給孩子掙下幾輩子的家業來?就柳家,靖南公不知倒了哪輩子霉,修來這樣的祖父。禍害的家裡跟個亂營似的不夠,連祖上的爵位也給禍害的減了三等。有這樣的糊塗人,靖南公便是立下天大功勞也不夠他們敗的!”又抱怨丈夫,“說給靖南公說說情的,他一個做侄兒的,也管不到叔叔頭上去。”
大皇子長嘆,“你以為我沒說麼。父皇更氣頭上,再說,這個情面可不好講。”悄與妻子道,“怕是與先皇后之死有關。”
大皇子妃陡然變色,不敢再多言,悄問丈夫,“那這事兒算了了吧?”閨女還得嫁人呢。
大皇子道,“放心,人也殺了,爵也降了,父皇心裡明白著呢,這事兒再不與靖南公相關。說來還是柳家二房心大,只恨不能巴上悼太子,倘悼太子成事,他們也好壓靖南公一頭,不想惹來大禍。”
大皇子妃長嘆,“把亂人收拾了也好,只是女婿運歹,好好的公爵,現下只剩伯爵了。”
“以後再說吧。”大皇子便沒覺著啥,想著待日後自己那啥了,把女婿的爵位再升回來就是了。
大皇子獻上趙美人,非但挽救了他皇爹的心情,還給他皇爹重新注入了新的活力。穆元帝一把老胳膊老腿的,竟還微服出宮去了萬梅宮一趟,跟五皇子說了什麼,大家不知道,但穆元帝去過一趟後,就駁了五皇子就藩的摺子。
穆元帝此舉,簡直是把心心念念就巴望著五皇子就藩的大皇子給氣壞了,大皇子又與趙時雨唧咕,“你說,父皇不會是被女色所惑,糊塗了吧?”難道不是該順勢准了老五就藩的摺子麼?
趙時雨提醒大皇子,“都是殿下獻的美人,倒問起臣來,臣如何知道!”
大皇子掰著手指想,這獻美人果然不是什麼好主意,他半點兒好沒撈上,倒是叫老五得利!大皇子感慨,“這美人記,不適合父皇。”
☆、第333章 奪嫡之三六
穆元帝微服來萬梅宮,又是單獨見的五皇子,身邊連大內侍鄭佳都未留,故此,除了這父子兩個,還當真沒人知道,父子二人是如何交流的。
但,謝莫如能勉強猜出一些,哪怕沒看到五皇子那略微紅腫的雙眼,謝莫如也能猜出來,這個時候,穆元帝微服至此,除了以情動人,不會再有別的了。
是啊,穆元帝總得同五皇子解釋一下蘇皇后之死的前因後果,涉案人士,後續處置之類。
“朕寧可沒被夏神醫救過來,還不如就被那逆子毒死……也如了他的願……先前,靖江王打到直隸府,都沒把朕殺了,倒是朕的兒子,拿著靖江王的毒藥來毒殺朕……朕這是哪輩子造下的孽障……朕當時恨的,恨不能從未有過這等逆子。朕對這逆子,仁至義盡,可這逆子是怎麼回報朕的,他當著朕的面自戧。”穆元帝說著就滾下淚來,“朕待他不薄啊!”
五皇子絕對沒有他爹的這種感情,五皇子認為,太子早該死了,這樣的東西,活著也是浪費糧食。不過,看他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這把年歲了,哭的這般傷感,五皇子還是很沒誠意的拿出話勸道,“父皇要是牽掛太子,不如加恩安平郡王。”
穆元帝擺擺手,“你不曉得,這樣的逆子,他活著,朕恨不能他死。”
穆元帝這話,倒是讓五皇子頗有同感,五皇子嘆道,“知道太子自盡,兒臣心裡也說不上是個什麼滋味兒。”
“朕也實在是……給那逆子驚著了,那逆子毒殺朕時,半分不手軟。可叫朕處置他……你們小時候,朕就想,朕的父皇去的早,朕無福,少年失怙,朕就想著,朕有了兒女,定要好生疼愛好生教導。朕都不曉得是哪裡做錯,養出這等殺父殺母的孽障。朕是不夠寬容,還是哪裡沒把孩子教好?朕這心裡,如同刀割。”穆元帝道,“你的母親,與朕青梅竹馬,我們小時候便一道長大,就是啟蒙時,也是在一起的。那是朕親自冊封的皇后,一國之母,她,因朕而逝。朕一時都不敢碰這事,就怕查出什麼……朕知道,委屈你了。”
一句“委屈”自然不能安撫五皇子,五皇子死的是親娘……好在,穆元帝也是明白的,接下來,穆元帝將自己的調查都與五皇子說了,“柳賢妃娘家那一支,朕已處置了。就是你六弟,柳賢妃說他是不知情的,柳光宗也說老六不知情,老六自己,也說他不曉得,他親近太子,是看朕眼瞅著不行了,想著先在太子跟前立下些功勞。那混帳,就沒明白過。朕這裡,並未查出什麼破綻,倘你日後查出那事有他的參與,你願意如何處置就如何處置,不論朕在,還是不在,你為母報仇,都無錯處。”
五皇子強忍心中悲痛,哽咽道,“六弟沒有參與,也算念著我與他的兄弟情分了。”
穆元帝再次滴下淚來,“咱們父子還能在陽世說說話,也算福氣了。”
父子二人抱頭痛哭了一場,穆元帝又說起五皇子要就藩之事,道,“朕這把年歲,也不知還有幾年光陰,現下心愿,無非是看一看兒孫們罷了。你要離朕遠去,就放心你的老父一人在帝都?”
五皇子拭淚道,“兒臣實在是太累了。”
“你還年輕,乍經此傷痛離別,故而灰心。朕前些天也是傷心的了不得,可這人哪,再如何傷心,日子還得過。慢慢的,也就緩過來了。”穆元帝勸了五兒子一回,“不為別人,你就想想你母親,她疼你疼了幾十年,難道就是想你這麼淒悽慘慘過日子的?再看看妻兒,你那媳婦雖說厲害,到底是婦道人家,別人都是瞧著你,才讓她三分呢,倘沒你,誰肯理她?就是兒女,哪個做父母的不是為兒女操心到閉眼那一天呢。老五,你得撐起來啊。”
五皇子又給他爹說的眼淚汪汪起來。
反正,父子倆說到最後,穆元帝在萬梅宮帶著一家子兒孫用了回午膳,讓五皇子必在年前把身子休養好,還叮囑大郎二郎三郎,明日就去朝中當差,這年下了,朝廷也忙,正是用人的時候。五皇子雖需休養,有四五六郎在身邊侍疾,也是一樣的。
穆元帝用過午膳,在萬梅宮含春殿小憩片刻,穆元帝還頗是感慨道,“朕少時來萬梅宮,都是歇在這兒。”
五皇子道,“這裡挺好的,還能泡泡溫湯。”
“那是,以前,輔聖姑媽每年冬天都要過來,一則賞梅景,二則此處雖是山上,地氣倒比城中還暖些。輔聖姑媽過逝後,朕便將這裡給了魏國夫人。魏國夫人一直沒再用過萬梅宮,多年未來,如今看,景致既似昨日,又不似昨日了。”穆元帝做了多年皇帝,一向很會說些似是而非,雲山霧罩的話。五皇子性子裡卻是更多溫厚,五皇子很實誠的說,“聽王妃說,當初她剛接手萬梅宮,裡頭也有些破敗的,王妃重新修繕過,大部分景致是沒動過的,只是有些花糙衰敗,補種了一些。”
穆元帝掖揄道,“你那個王妃是當真厲害啊。”
“婦道人家,也就是收拾收拾屋子,照看照看孩子。”五皇子忽地又靈光起來,道,“就是一樣,心眼兒比較實在。”
穆元帝給這兒子氣笑了,五皇子也有些不好意思,搔下頭道,“有時候,不厲害些也不成。”
“自己也得有主意。”
“這是自然。大事都是兒子說了算的。”
看五兒子那信誓旦旦的模樣,穆元帝真不知要說什麼了。乾脆將人打發出去,自己午休了。待午休後,穆元帝回宮,五皇子帶著一家人送至梅林外,謝莫如還送了穆元帝兩瓶梅花,道,“一瓶送給太后娘娘,一瓶送給陛下。”
穆元帝不由感慨,“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哪。”話畢,便帶著隨從下山去了。
五皇子與謝莫如一向是諸事不瞞的,父親說的那些話,儘管是父子私下的話,五皇子也都同妻子說了。謝莫如並沒有說什麼不滿的話,穆元帝早晚死五皇子前頭,何必去挑撥父子關係。謝莫如嘆道,“陛下這樣的經年老帝王,一向要面子,難得肯將母后的事如實相告。”
五皇子嘆道,“倘父皇連此都要瞞我,又將我與他的父子之情置於何地呢?”
夫妻對頭嘆氣也不是個事兒,謝莫如道,“我雖與陛下性子不同,但陛下有句話是對的,日子總要過下去。殿下也需將心懷放開些,早日將身子養好。前兒長泰公主過來還同我說呢,六弟妹想到靜心庵給六皇子和東穆祈福,說六皇子的病總是不好。”
一聽“祈福”這話,五皇子便不痛快,可又一想,覺著六皇子妃大概是知道了些什麼。五皇子道,“老六那德行,倒可惜了的六弟妹。”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與其在那府里過那沒滋味的日子,倒不如去庵里念念經。”謝莫如道,“長泰公主提及此事,怕也是想看看咱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