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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郎不喜被兄長看扁的感覺,板著小臉兒道,“不就是吵架麼。”
“啥吵架,那叫論戰。”三郎糾正。
六郎道,“也差不多。”
大郎最是穩重,問,“母親,你去不?”
謝莫如笑,“我就不去了,你們去吧,雖不必什麼大排場,也帶上侍衛。”
大郎都應了,還打算去四伯府上問問四伯家的堂兄堂弟們可要同去的。
聞道堂此番論戰,排場搞得很不是凡,連穆元帝聽說聞道堂要開辯論會,都派三皇子去聽了聽。具體當天辯論會的情形如何,謝莫如是不知道的,不過,三郎回家眉飛色舞、比手劃腳的學了大半個時辰後,三郎仰天感慨道,“果然不愧是讓我心儀的歐陽先生啊,唉喲喂,那個口才,歐陽先生一個辯翻了十個。”
二郎眼睛也亮亮的,就是他語速不比三郎快,跟著補充,“太厲害了,還有一人叫歐陽先生給辯的翻了白眼。”
“就那姓傅的。”三郎很是厭惡傅顏,今見傅顏倒霉,三郎很有些興災樂禍的意思,道,“辯不過就辯不過唄,也不必這樣較真,還裝暈。”他是絕對不會承認傅顏人家是真的叫歐陽鏡給罵暈的,三郎篤定,傅顏必是裝暈無疑。
謝莫如聽了半天見孩子們也沒說到重點,不禁問,“歐陽先生都辯了些什麼。”
這還真把三郎給問住了,三郎道,“太多啦,母親別急,我想一下啊。一時半會兒說不上,不過,旁邊兒有記錄的,明兒我尋一份論戰記錄給母親看吧。”
謝莫如心說,合著你光去看熱鬧了。
二郎道,“分好幾場,頭晌去就辯了一個時辰,與歐陽先生打對台的換了三撥人也沒把歐陽先生辯下去。中午用過飯,說來聞道堂的小菜不錯,雖不甚精緻,倒也清清淡淡,有山水田園之美。尤其一道蜜汁涼藕,正當時令不說,味兒也好。那蜜用的是今秋的桂花蜜,我一嘗就知道。”這位是半個美食家。
四郎五郎念書比兄長們晚,倆人都說,“初時還聽得懂,後頭越說越深,好些典故都不知道。”
大郎道,“歐陽先生稱傳國玉璽不過一塊石頭,有它,德不為之增,無它,德不為之減。今天下有鼠目寸光之輩,竟將一塊石頭與國之大運聯繫一起,委實可笑。”
六郎想了想,“還說了,歷來國君都是得人心者得天下,從未聽說過得玉璽者得天下。自傳國玉璽失落,幾百上千年光陰,幾經王朝更迭,一樣是有聖君有昏主,有盛世有饑荒,天下如何,在為君者可行德政,為臣者可秉忠貞,而不在於手裡有沒有一塊石頭。”
三郎叫一兄一弟提醒著也想起來了,連忙道,“對對對,傅顏那邊則說,非有傳國玉璽不為正統,還說,靖江無德,故失此璽。歐陽先生問他,如何知靖江有此寶物?傅顏就答不上來了,歐陽先生便說他道聽途說,嘴碎有如長舌之婦……反正說了他好些話,這麼大冷的天,那姓傅的硬是出了一腦門子的汗,忽然眼睛一翻,就厥過去了。他這暈,肯定是裝的。”三郎堅持傅顏是裝暈。
總之是歐陽先生大顯身手,以一當十,大獲全勝,其優雅智慧之風采,簡直難以用語言形容。不過,因歐陽先生身子不大好,據小唐事後說,一畔小爐子上熬著參湯呢,歐陽先生生怕自己撐不住,提前備了參湯提神。小唐都感慨,“我小師叔是拿生命在與那伙子人吵架啊。”
歐陽鏡給鬱悶的:這群沒見識的傢伙,那叫辯論,不叫吵架好不好!
總之,歐陽鏡一辯成名,
傅顏風采終歸是曇花一現,歐陽鏡一時間成為帝都名人。
小唐在得謝王妃允准後請歐陽鏡到王府參觀謝王妃的藏書,歐陽鏡很是不客氣的借了幾本,贊謝王妃藏書之多,謝王妃道,“這書給歐陽先生看也不算辱沒了它。”
歐陽鏡很是謙遜了一遭,大郎幾個也近距離見了見歐陽鏡,說起話來,歐陽鏡本身學問便好,且頗有妙趣之處。孩子們與歐陽鏡的交往,謝莫如就交給孩子們做主了,大郎幾人還有模有樣的設宴請歐陽鏡在府里用了晚膳。小唐很是細心的交待廚下一番,因歐陽鏡身子不好,頗多不能食用之物。
這場有關傳國玉璽論戰的勝負,似乎也在冥冥之中預示著什麼。
冬至之後,五皇子率大軍還朝。
孩子們早早便起床了,都穿上妥妥的皇孫服飾,髮髻梳的油光鏡亮,據謝莫如觀察,最臭美的三郎肯定還用了桂花油,然後,金冠、玉帶、鹿皮小朝靴。
反正,早飯還沒吃呢,就一個個收拾的瑞氣千條的模樣。
無他,今天他們要隨百官出城迎接父親還朝啦!
說來穆元帝還是很講究排場的,因是平定江南的大喜事,特意命太子率百官親迎,還允五皇子用半幅御駕,想一想就覺著威風哪。孩子們好幾年沒見過爹了,這可不就早早起床預備著了。縱謝莫如說,“還早的很,先吃早飯,不必急。”一個個都將腰杆拔得挺挺的,昂首挺胸的,甭提多精神抖擻了。連往日最聒噪的三郎,這早上都沒了話。
昕姐兒與謝莫如是強忍著笑用過一餐早飯,生怕忍不住笑場。
早飯隨便吃了幾口,大郎幾人便說飽了,謝莫如揮揮手,笑道,“去吧。”大郎帶著弟弟們辭了母親,坐車去宮裡排隊,一會兒跟著大部隊出發接他們爹去。
大郎幾人一走,昕姐兒不禁笑出聲來,道,“我看大哥他們估計昨晚一宿沒睡好。”還悄悄同母親道,“六郎覺著自己個子矮,昨兒還特意叫他屋裡的楊梅給他找了厚底的靴子穿。”
謝莫如一笑,“吃飯,吃完飯咱們也得進宮。”
用過早飯,母女二人也要梳妝打扮,謝莫如自是一身皇子妃正裝,頭梳飛天髻,戴皇子妃規制的七尾大鳳釵。昕姐兒已換好一身燦金衣裙,正對著首飾發愁,見母親過來,不由道,“母親,你看我戴新打的這套紅寶首飾好不好?”昕姐兒首飾不少,只是常恨年歲小,腦袋上鋪陳不開,又不能滿頭珠翠,畢竟自小審美也是有的。
謝莫如給她選了一隻小花簪一隻小步搖簪上,昕姐兒看看鏡中自己,再望一眼母親頭上光華璀璨的大鳳釵,不禁長嘆,“我什麼時候能跟母親一樣用大鳳釵呢。”
謝莫如笑,“這急什麼。”
母女二人收拾好,幾位側妃便進來請安了,謝莫如心情不錯,面色溫和,眼中含笑,道,“府里就交給你們,殿下今天回來,晚上咱們吃團圓飯。”
幾人縱不受寵,聽得五皇子回來,也是滿面喜色。
謝莫如便攜昕姐兒坐車進宮去了,她們女眷不必排隊,無非就是去慈恩宮等著罷了。不過,去晚了也不好,尤其,今日是五皇子的歸來之期呢。
馬車繡簾落下,車廂左右各一盞宮燈,馬車平穩的行走在青石板路上,宮燈微微晃動,在宮燈的燈影中,謝莫如緩緩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
☆、第308章 奪嫡之十一
五皇子其實昨天下午就到城外了,略趕一趕路就能進城的,但自來大捷還朝,就有半下晌進城的理,雖然五皇子歸心似箭的在帝都城外給他皇爹寫了三封家書,他皇爹還是說,在外過一夜吧,明兒早再進城,比較有排場。
五皇子就與柳扶風等人絮叨了半宿,從江南生亂,一直說到在外四年,這可終於能團聚啦,然後,老婆孩子熱炕頭的事絮叨了一番。接理挺感動人的一番話,可誰也駕不住一路自江南聽到帝都啊,柳扶風等人聽得耳朵里都長繭子啦。當然,他們也很記掛家裡就是。
第二日一大早,太陽還沒出來,天際隱約出現一抹幽深的藍色,五皇子便起身了,隨便用了幾口早飯便皇子大裝的裝備起來。親王的四爪金龍服,金絲纏龍冠,腰間羊脂玉帶,足下墨色朝靴。五皇子又對著鏡子好生收拾了一回自己的鬍子,用桂花油梳的亮亮的,甭提多齊整了。還有,半幅御駕也都張羅著擺出來了。這半幅御駕,雖穆元帝允他回朝途中使用,五皇子路上是沒敢用的,主要是經傳國玉璽謠言一事,五皇子雖難免氣了一回,此事也給五皇子提了醒,為人還是要低調的。故此,路上都是藩王儀駕,且沿路官員雖有心巴結,五皇子也沒大停留,一路風馳電掣的回了帝都。如今眼瞅要進城了,也是叫百姓們瞧瞧皇家氣派,更兼他皇爹給他面子,令太子率百官親迎,他這邊兒縱有心低調也得擺出相應儀仗,不然,低調太過也叫人小瞧呢。如此,就把這半幅御駕擺出來了。
人多就是慢哪,效率上頭不行。五皇子起的挺早,但儀仗衛隊大軍一番折騰下來,待五皇子一行進城,也已是朝陽初升的時候了。剛到朱雀門,五皇子就見到了太子與百官,他連忙下了輦車,一身皇子大裝叫朝陽映得金光璀璨,當然,太子等人也都是皇子大裝,一樣的金光閃閃,但也許是五皇子自輦車而下,他就格外威儀不同。五皇子極有禮數,雖大勝還朝,卻無一絲得意之色,對著太子謙遜的施一禮道,“臣弟不過還朝,怎敢勞殿下與諸位老大人相迎,折煞臣弟了。”
太子連忙雙手扶住五皇子,滿面含笑,“五弟平復靖江叛亂,為朝臣立下大功,今日歸來,便是父皇不令孤來迎,孤也坐不住的。五弟是咱們老穆家的功臣哪。”
五皇子道,“全賴將士用命,諸大人用心。我們雖在前線,可倘不是父皇、殿下、諸位兄弟、臣子們調度糧糙、出謀劃策,江南平定,怕也沒有這般容易。”
五皇子與太子客套一番,再同兄弟們說了幾句話,原本大家還有些嫉妒五皇子這排場,可見著五皇子本人也就不這般想了,連素來愛挑剔五皇子的大皇子都說,“五弟瘦了。”只聽說老五在江南刮地三尺,刮的江南富戶叫苦不迭,原想不定個啥滋潤樣兒呢。結果,又黑又瘦,大皇子暗想,難不成刮地皮也是個體力活不成。
四皇子道,“戰事辛苦,雖不需五弟親臨戰事,該操的心哪樣能少呢?”
三皇子亦道,“自來勞心更甚於勞力。五弟回來,可得好生歇一歇。”
六皇子七皇子也均表達了對五哥的關心。
大皇子得意的一瞥太子,小心眼兒了吧,老五黑瘦成這樣也不說問一句,就知說那些套話,慣會來虛頭的。大皇子覺著,自己此次發揮比太子好。太子給大皇子瞧得一堵心,只作未見,與五皇子笑道,“光顧著咱們說著,侄兒們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