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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室內只有他與江行雲二人,五皇子仍是壓低了聲音問,“沒賣過他們鐵器吧?”這句話翻譯過來就是,沒賣給他們兵器吧?
“鐵器我們自己都不夠使,如何會賣與他人?”江行雲出身將門,如何不知此間利害,道,“但他們有了錢,有沒有向別處買我就不曉得了。”
五皇子問,“有沒有發現南安侯的蹤跡?”
江行雲搖頭,“暫時還沒有。”
“多多留意吧,還有九江,也不知現今可還平安?”想到心腹之臣不知所蹤,五皇子便很是牽掛。
說了一回,五皇子道,“明兒你把那個江震帶來,本王見一見。”五皇子還是挺信服江行雲的眼光的,主要是,江行雲手下有這樣人。看吧,人家悄不聲的早踩過點了。
“殿下莫急,江震臣是打算讓他做明線的。”
五皇子摸著茶盞剛要吃茶,聽這話又將茶盞放下了,道,“這樣說,還有暗線?”
“有可到蜀中的信鴿。”
五皇子握住茶盞的手指一跳,“你不會在蜀中安排人手了吧?”他爹很忌諱別人去蜀中的。
“原是去蜀中收蜀錦的商隊,現下也回不來了。為了方便通信,養了幾隻信鴿。”江行雲並不知穆元帝對蜀中的忌諱,她主要是生意做的大啊。
五皇子誠心誠意的向江行雲請教,“你與王妃的生意做的還不錯啊。”
江行雲淡淡地,“婦道人家,賺些私房小錢。”
五皇子暗道,這剁手狂魔不會以為本王要問她們的私房吧?他可沒這個意思,他就感慨一下。再說,他就是問一下,也是問他媳婦的那份,又沒問剁手狂魔的私房。他又不是不要命了。
五皇子重整了下端嚴的藩王面孔,正色道,“靖江那邊有沒有什麼新的消息。”
“臣為靖江王整理了一份江南發展的計劃。近來研究了一下靖江王這均分田地是怎麼來的,一直覺著眼熟,偏想不起來,後來才想起,這是學得王莽啊。史書上記載,王莽當政時便是每家一百畝田地,憑你王侯公卿,也不能再多一畝的。然後,把多餘的田地,分給沒田的百姓。廢除奴婢制,人人平等,每個人都要勞作,不勞作便要被懲處。臣以為,靖江此舉,大有可為之處,便為他稍作整理,希望能促成靖江王此政實施。”江行雲道,“湖廣、皖、贛四地,近期內屢有大戶被搶之事,具體數目還未統計出來。”
五皇子問,“你使人幹的?”
江行雲搖頭,“並不是。靖江要收江南百姓民心,先前將不肯投降的大戶的土地分予無田的百姓,他或者以為百姓們得了田地便該三呼萬歲,自此忠心不二的。這是靖江的偏見,百姓與士紳有什麼差別麼?一樣有私心私慾,見殺了士紳田地便歸了他們,貪心一起,什麼事做不出來?咱們的人未曾鼓動,便已有人組織去攻擊那些保留下來的士紳家族,準備再多得些田地。所以我說,靖江於此事上做得不大對,當規定好,每戶得多少田地,不然,人的欲望哪有止境。”
五皇子問江行雲,“冬天出兵如何?”
江行雲思量片刻,道,“還未到時機,仇還不夠深。”
五皇子道,“我擔心士紳傷亡太過,倘真叫靖江攏住百姓民心,日後咱們收復江南就難了。”
“殿下知道,我自幼生於西寧,離西蠻極近的地方。西蠻人以部落為生,在我們東穆人看來,西蠻人野蠻好戰,但實際上,好戰的只是西蠻的部族頭領,多數以放牧為生的西蠻人,其實與我們東穆人差別不大。他們一樣希冀平平安安的過日子,但是,戰與和,他們說了不算。”江行雲道,“說了算的永遠是部落首領。殿下,其實,決定歷史走向的,T往往都是極少數的人。”
☆、第262章 交鋒之萬眾矚目
這個新年,依舊熱鬧,但較之往年,喜慶的感覺還是差了一些。宮內宮外皆是如此。因五皇子不在帝都,宮裡給閩王府的年節賞賜格外厚重,甚至超過了對東宮的賞賜。
謝莫如帶著孩子們進宮吃年酒時,胡太后僵硬著一張臉,待謝莫如也格外有些僵硬的和氣。只要胡太后不找她的麻煩,謝莫如也樂得展示一下皇室大團結的風度,文康長公主很是關切的問了一回五皇子的事,謝莫如笑,“殿下信上說很好,只是不能回帝都過年了,孩子們也都給殿下寫了信。我只怕他是報喜不報憂,可想一想,靖江在江南經營數十載,驟然發力,北上止步於直隸府倒罷了,如今卻拿江南一隅之地沒了法子。不知是靖江徒有虛名,還是殿下練兵有方、臣屬得力?”
文康長公主笑,“怕是兩者皆有。”
謝莫如臉上反正是看不出半點對五皇子的擔心來,與進宮赴宴的皇親貴戚說起話來,依舊是風采照人,人所不能及。倒是太子妃努力表現出一些節慶的歡喜,眉間卻是籠著一抹揮之不去的愁緒,至於太子妃的愁緒,大家也很理解:太子在江南幹了點兒啥,基本上權貴圈裡該知道的能知道的都知道了。再有年節時宮裡對閩王府逾越東宮的重賞,太子妃再不愁一愁,就不正常了。
所有的圈子,都是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的。
權貴圈尤為如此。
謝王妃端然一坐,都有無數人開始揣度她的心意了,何況,謝王妃今日顯然心情不錯,奉承的人就更是不少。
胡太后在上頭瞧著,暗道,真是沒心腸的婦人哪!老五外頭打仗過得啥日子,看把她興頭的!
若是以往,胡太后早就要對謝莫如如此大出風頭髮表一下自己的意見了,奈何今日宮宴,她得了兒女閨女雙重叮囑,必要厚待謝莫如方好。胡太后咬牙強忍,坐視謝莫如八面玲瓏的交際,心下已憋悶的恨不能嘔出老血來。
謝莫如如魚得水,胡太后恨不能自己乾脆眼瞎,省得要睜著一雙眼睛卻要坐視謝莫如得意。好容易熬到宮宴時分,多少誥命因未能與謝王妃搭上話而遺憾呢,胡太后已迫不及待的道,“咱們這就去赴宴吧。”扶著宮人帶頭去了宴會廳。
這年下的宴會,與往日不同,往日開宴,必是胡太后這裡宴女眷,穆元帝那邊宴朝臣,年下是團聚的日子,皇家團圓宴,進宮的都是皇子王妃公主駙馬郡主皇孫皇孫女以及皇家的各種親戚。故而,此番宴會,穆元帝陪胡太后坐一席,再命文康長公主、長泰公主、太子嫡次子穆標,以及五皇子家的大郎同坐。
這樣安排也很有道理,先說未能參加宮宴的兩位病號,自從靖江謀反,寧榮大長公主便一直稱病在家了,穆元帝十分仁慈,對寧榮大長公主賞賜依舊,就是大長公主未能參加宮宴,也賜下了一席席面兒過去。寧榮大長公主是請假的病號之二,之二就是太子長子太孫同學了,太孫被反賊傷了腳,還未養好,穆元帝十分關心孫子傷勢,尤其賜下許多東西,不令委屈了孫子。
這二人是請病號假的,還有兩位,就是久不在帝都露面的靖江郡主以及靖江王七子穆七郎了,靖江王謀反,倆人很識趣的上了與反賊父親斷絕關係的摺子,穆元帝一直準備倘靖江兵至帝都城下,就拿倆人的腦袋送給靖江王的。結果,靖江王止步於直隸府,穆元帝也就沒要他倆的命,這倆人如今深居簡出,不來宮宴是情理之中。
至於這首席坐次的安排也很簡單,文康長公主是穆元帝嫡親妹妹,自來年節宮宴首席從來就有文康長公主一席之地的。何況為了她哥的江山,文康長公主是兒子丈夫齊上陣,穆元帝更得厚待妹妹。至於長泰公主,從首席的時間不長,以往坐她這個位子的都是永福公主,不過自從謝莫如給老穆家正了正禮法尊卑後,這位子就歸她了。她是公主輩身份最尊之人。再有就是太子嫡次子穆標了,兄長受傷不能來,穆標過來坐一坐,也是代表了穆元帝對東宮的姿態。至於大郎,平生頭一遭與皇祖父同席,幸而他在家裡做慣了長兄,一向端莊,雖有些緊張,倒還端得住。當然,閩王不在帝都,陛下對其子另眼相待,也是應有之義。
至於其他人會不會有另外的解讀,似乎就不在穆元帝的考量之中了。
穆元帝先做新年致詞,說的都是總結今朝,展現未來的好話,待致詞結束,大家便一道欣賞歌舞焰火,享用宮宴了。
剛沒吃幾筷子,謝莫如就收到了胡太后賜的兩盤菜,一樣梨片伴蒸麻鴨,一樣水晶肘子。都是大菜,謝莫如起身謝賞,胡太后還僵著一臉笑道,“好孩子,不必行禮了。我嘗著味兒還好,你也嘗嘗。”
謝莫如還是行過禮,方重新坐了,其實她們皇子妃席面兒上也有這兩道菜,只是裝的盤子不一樣,御席上用的都是金器,到了皇子妃的席面兒,便是降一等,用銀器了。
謝莫如還真就嘗了嘗,招呼其他皇子妃,“是跟我們吃的味兒不大一樣,嫂子弟妹們都嘗嘗,果然不愧是御膳房的手藝。”御膳房,專事穆元帝一人用膳的地方。要知道,如御膳房,是不會給穆元帝之外的第二個人做飯的。哪怕胡太后,也不能使喚御膳房的人。不過,像胡太后,她也有自己的膳房,壽膳房。再者,如趙謝二位貴妃,歷來在後宮掌權的,她們也有自己的小廚房,但不論其規格還是排場,都不能與御膳房、壽膳房相比的。再有如蘇妃這樣,品階略遜於貴妃,但也是四妃之一的,宮裡也有管著茶爐的宮人,平日裡可做些簡單的,煮個燕窩粥啥的,但自己的小廚房是沒有的,就是一道吃大鍋飯的了。
所以,謝莫如說這兩道菜的味兒與她們席面兒上的不同,並非虛言,大家都嘗了,皆說味兒好。四皇子妃還說,“今兒個沾五弟妹的光。”
六皇子妃鐵氏平日裡很有些美食愛好,笑,“尤其這道梨片蒸麻鴨,我在府上叫人做過,總覺著跟這味兒差上一些。”
三皇子妃笑,“想是御膳房的師傅獨有秘方。”
大皇子妃道,“各掌灶的燒菜方式也有不同,有時,縱是一樣的做法,做出的味兒也不一樣。”
太子妃道,“這話是。”
胡太后僵硬著臉賜了謝莫如兩道菜,謝莫如很給面子,皇子妃們也很給面子,一時小內侍過去回話,道,“閩王妃直贊味兒好,太子妃大皇子妃三皇子妃四皇子妃六皇子妃也說菜燒得好。”
胡太后瞥謝莫如一眼,見皇子妃的席面兒上有說有笑,心下就更堵的慌了。文康長公主看她娘裝都裝得這般不自然,深覺她娘這大半輩子也沒什麼建樹啊,怎麼連裝都裝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