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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太太心下一驚,“這是要給承恩公府分家。”她亦是官宦出身,又是嫁入官宦之家,丈夫如今做到尚書,她豈能不知其中利害。

    謝太太喜玫瑰芬芳,故而夏日室內花盆多植玫瑰,謝莫如搖一搖團扇,空氣中芬芳隱隱,謝莫如道,“也說不上分家吧,只是我覺著他們這樣混住挺不合適的,想來南安侯亦是此念。”

    南安侯?

    謝太太皺眉思量,她次子尚主做了駙馬後,在家住的時間便少了。哪怕不是尚主,倘幼子爵位高於長子,住在一處也是不便宜的。這樣一想,承恩公府也真是分家在際,只是謝太太有些猶豫,“怕是壽安老夫人不願。”

    “一介內宅婦人,焉能影響朝之大事。”謝莫如不以為然,明顯未將壽安老夫人放在心上,這位老夫人自作聰明裝病,將太后娘娘擔憂的數日不能安眠,倘在此事上這位老夫人再欲多言,謝莫如倒是樂得所見。

    謝太太道,“就是壽安老夫人大安,可寧榮大長公主還病著呢。”

    “寧榮大長公主?”謝莫如唇角勾出幾縷不屑,“那更得給南安侯分府,也給寧榮大長公主沖沖喜。”  

    謝太太立刻明白自己說了傻話,倘依壽安老夫人之尊尚不能阻攔南安侯分府之事,寧榮大長公主更無此分量了。

    謝太太見謝莫如已將承恩公府思慮周全,正色道,“待晚上你祖父回來,我先與他說這事。”

    謝莫如微微一笑。

    謝尚書知此言後,良久道,“倘莫如為男子,以後謝家還有什麼可愁的。”

    謝太太道,“淨說這些傻話,這麼說,莫如這主意還使得?”

    謝尚書頜首,將南安侯自承恩公府剝離開來,好處不是一星半點兒,恐怕亦是陛下所樂見。

    謝尚書還專門叫了謝莫如去書房說話,謝尚書道,“讓南安侯自立門第,這主意不壞,就不知南安侯心裡做何想了。”

    “南安侯做何想有什麼要緊,重要的是陛下是這樣想的。”謝莫如笑,“怕祖父並非這件事拿不定主意。”

    謝尚書挑眉,“哦”一聲,端起茶呷一口,道,“那你說,我是哪件事拿不定主意。”  

    “當初陛下挽留北嶺先生,曾欲請北嶺先生為皇子師,想來,皇子師之位有空缺。”謝莫如望向謝尚書微有訝意的眼神,輕聲道,“必是寧祭酒有意皇子師之位。”一個寧祭酒自然不足以改變謝家對她的立場,但一個做了皇子師的寧祭酒,謝家倘有搖擺之意,也是正常的。

    謝尚書倒也坦然,“是啊。”對謝莫如,實不能留下一絲破綻,哪怕只有一絲破綻,謝莫如便能順藤摸瓜猜到一切。

    謝尚書道,“寧祭酒雖有意,陛下還未表露心意。倘我上書令南安侯開府,再在寧祭酒之事上表章,怕要被人誤會是為將來的太子開道了。”

    “陛下還未表露心意麼?”謝莫如有些不大信。謝尚書幸而臉皮夠厚,笑,“半點兒都瞞不過你。陛下倒是有意,只是寧祭酒剛升的國子監祭酒兼東宮詹事。原禮部尚書王尚書為諸皇子講習經史,王尚書年邁,三次上折欲致仕,陛下已經准了。皇子師之位,原本陛下囑意北嶺先生,如今北嶺先生要主持築書樓之事,已無暇他顧。寧祭酒……”

    謝尚書有些難言,謝莫如道,“寧祭酒於北嶺先生之事頗多失手,陛下如何又會許以皇子師之位,我倒也覺著奇怪。”  

    “莫如,北嶺先生畢竟是寧祭酒請來帝都的。如果北嶺先生最終回了江州,陛下還有可能會遷怒寧祭酒。北嶺先生最終留下,那麼,寧祭酒便只有功沒有過。”謝尚書道,“這件事,寧祭酒還真得謝你。”

    謝莫如一向對寧家頗有看法兒,如今知道自己陰錯陽差的幫了寧祭酒一回,謝尚書覺著謝莫如怕會心裡不大痛快。不料,謝莫如面色依舊,就事論事,“我依舊不能理解。”

    “許多事,你畢竟沒有經歷過。”

    “不對。”謝莫如篤定,“這裡面,必有我不知道的內情。”

    謝尚書此生倒不是第一遭遇見謝莫如這樣理智冷靜的女人,只是,多年之後,再面對這種女人,謝尚書難免有些不自在,最終道,“寧祭酒也是簡在帝心之臣。但凡陛下想抬舉誰,總有理由。”

    謝莫如眯一眯眼,“如果祖父沒有瞞我,怎麼看,寧祭酒也不似有意皇子師一職的。”

    謝尚書大有不悅,道,“我還能騙你?”  

    “不是這個意思。”謝莫如道,“寧祭酒憑功績憑資歷,想做皇子師太勉強,何況他本身還兼著東宮詹事,雖說如今還沒有東宮,可既為東宮屬官,怎能再為諸皇子之師?還是說,寧大人以後是想升太子太傅?”

    “胡說,太子太傅是何等要職,一向是內閣相臣兼任。”謝尚書倒是相信寧大人野心不小,可話說回來,朝廷里這些大臣,除了沒本事的,誰不想入閣為相呢?

    謝莫如問,“那依祖父看,寧大人以何能兼任皇子師?”江北嶺不一樣,誰要有江北嶺那樣的聲名,不要說皇子師,就是他突然成了帝王師亦不稀奇。

    謝尚書道,“倘陛下心意若此,想來諸臣不會在此事上大加反對。”

    這就是了,甭看寧祭酒不夠格,但他簡在帝心,連謝尚書都得承認。謝尚書道,“但也難免有御史多嘴。”這也是寧祭酒先來謝家走關係的原因之一。

    謝莫如心下一動,道,“皇子師之位,盯著的怕是不只寧祭酒一位。”

    謝尚書爆一猛料,“寧家欲與王家聯姻。”  

    謝莫如問,“致仕的禮部王尚書家?”

    謝尚書默認,謝莫如忽地一笑,“求其上者得其中,求其中者得其下。寧祭酒所謀,怕不是皇子師之位,而是禮部侍郎之位。”

    謝尚書悚然一驚,謝莫如道,“想謀皇子師之位的,哪個不是簡在帝心?寧祭酒不見優勢,倒是禮部尚書空缺,如果是從兩位侍郎中提起一位升做尚書銜,便有侍郎之缺。侍郎為從三品,較正四品的國子監祭酒高半個品級。”

    寧祭酒找他來商量皇子師的事,謝尚書雖覺著有些強求,倒也沒有一口回絕,如今覺著寧祭酒只當他是個墊頭,饒以謝尚書之城府,對此侮辱亦忍不住微微變色。

    ☆、第81章 一塊兒老薑

    謝尚書不見得是看不透,或者只是未想到,抑或從未作此想罷了。

    論官職,寧祭酒不過一正四品祭酒,離謝尚書這正二品刑部尚書還差著四個等級,甭小看這四個等級,自四品至二品,許多人能熬上二十年也不一定熬得到。再自交情論,謝寧兩家通家之好,雖略有些小矛盾,畢竟先時的情義尚存。所以,自兩人的地位,到兩家的交情,謝尚書實未料寧祭酒在他這裡只是虛晃一招。  

    給謝莫如點破此種可能性,謝尚書又去尋幕僚商議去了。

    謝尚書幕僚不多,但有一個算一個,都很能幹。兩位先生,一位姓高,就是謝柏介紹給謝莫如認識的那位;另一位姓李,四十上下的年歲,一把美髯,人也生得長眉秀目,端和斯文。

    謝尚書將事大致說了,高先生年長,故而是李先生先道,“看來,寧大人所謀甚大啊。”

    謝尚書心說,他野心一向不小,只是流放數年到底耽擱了,如今看來,他還是頗有不甘哪。

    高先生道,“不論寧大人所謀為何,大人只管忠心王事便好。陛下若有垂詢,大人忠心直言。倘陛下無所垂詢,大人只管靜默便好。”

    謝尚書雙手抱拳往南方一揖,正色道,“這是自然!我謝人做的是朝廷命官,陛下對我信勉有加,我焉敢辜負君心。只是未料人心多變,我與寧允中多交情,不想他對我竟也沒了實話。可悲可嘆哪。”

    高李二位只得多多寬慰主家罷了。

    事情就是這般,估計這種拿人當借頭的事兒,謝尚書的官宦生涯肯定也沒少干,如今給寧祭酒用在自己身上,謝尚書便有百般不適了。  

    謝莫如自松柏院告辭時天色已晚,謝太太叮囑丫環婆子小心挑燈看路,夜黑風涼,服侍好大姑娘。月光如水,夜幕無星,前面兩個婆子提著燈籠照路,紫藤在旁隨行,原本這夜裡走路,如她這樣姑娘身邊的大丫環該扶著姑娘走的。謝莫如素來不喜人扶,紫藤不敢說啥,卻是更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瞧著,天晚了,可不能叫姑娘摔了。謝莫如不急不徐的走在石板路上,她並不是有意要離間謝寧兩家。只是覺著奇怪,她先前的離間,顯然並未在謝家奏效。從謝尚書對她隱瞞北嶺先生一事就能看出來,但謝莫如未料到,非謝家遠寧家,而是寧家遠了謝家。寧祭酒做出這樣選擇,除了對自己智商的自信外,想來也是尋到了大靠山的緣故吧。

    其實,寧祭酒這局吧,不可謂不高明。但弱點同樣明顯,一旦被人看破,即刻便知布局者乃兩面三刀的小人面孔。當然,官場中這樣的人不少,甚至許多人將此信奉為一種聰明,謝莫如卻從不做此看。

    大道直行。

    慣於弄巧的人,一則失之坦蕩,一則失之光明。

    不論別人如何看待,起碼謝莫如不喜這種人,更何況如今這種人姓寧。

    謝莫如回到杜鵑院時,正小院兒的燈已然熄了,她駐足望一望,方折身去綠蘿院安歇。

    謝莫如善於揣測人心,於朝中事知道的就少了,寧祭酒雞飛蛋打之事,還是謝尚書私下同她講的。謝尚書哪怕知道寧祭酒拿他當個借頭,依謝尚書的城府,自不會對寧祭酒喊打喊殺。其實,謝尚書啥都沒幹,他既猜到寧祭酒所謀,再一忖度,自能明白寧祭酒將要施行的手段。這事兒其實不難辦,寧祭酒既是要打著謀皇子師的幌子謀侍郎之位,那麼,侍郎之位得有出缺,寧祭酒才能有謀侍郎之位的機會。謝尚書並不似寧祭酒,他沒用寧祭酒那種九曲十八彎的手段,而是直接蛇打七寸。自王老尚書保薦禮部左侍郎秦川為禮部尚書起,謝尚書就知道機會來了。秦川做禮部侍郎也有十幾年了,論年齡論資歷論帝心論風評,秦川沒有半點兒不合適的地方。但誰叫秦川先時就做過一件蠢事呢,這還得從永安侯庶長子李樵說起。李樵上科秋闈,緣何落榜,倒並非文章做的不好,只因一樣,李樵先時在帝都影影綽綽的名聲不大好,都說李樵少時給曾祖父送壽禮送了件唐三彩的小馬,活活把曾祖父氣死。這事兒吧,大約是真的,各式各樣的人出於各式各樣的目的,倒是將此流言傳播的頗為廣泛,不過,永安侯府未承認過,永安侯府給出的官方解釋是:刁奴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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