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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致遠知道江行雲見自家老大也是戴了面具的,不禁忍笑,“話說我活了這麼大,還頭一遭見江姑娘這樣的美人。”
“罷了罷了,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段四海倒是不介意過去見一見江行雲,畢竟寧致遠這樣勸他,只是,段四海道,“今日只談海貿,不談他事。”他可以給江行雲一個台階,但,有些事,段四海是不準備讓步的。
“是。”寧致遠應了一聲。
徐少東黃悅真是服了江行雲,二人絕未料到,段四海竟真的親自來了。
段四海同江行雲未再進行昨日話題,段四海道,“江姑娘難得來一回,前些天困於庶務,未得閒親自招待江姑娘。今日若江姑娘有暇,不如去看一看我的海軍如何?”
段四海親自來了,江行雲得此台階也就下了,客氣道,“久慕段大人麾下海軍之英武,若能得一見,江某也算不虛此各了。只可惜江某原定於今日回閩地,怕是不巧了。”
“來都來了,也不差這一日半日。我親自相邀,便是靖江王也會給段某個面子的。”
江行雲道,“如此,江某卻之不恭。”
段四海不是靖江王,還不大願意讓江行雲看自家軍隊啥的,段四海完全不怕江行雲看,但也只是請江行雲觀看,余者徐少東黃悅就留下來同寧大人商談海貿條款了。在去看海軍的路上,段四海見江行雲目不斜視,道,“江姑娘來我島上這些日子,也把我島上看得差不離了吧?”他雖晾了江行雲幾日,只是江行雲也沒少在他島上打探消息的。
“哪裡哪裡,我千里迢迢過來相見,段大人你要抻著我,我見不到段大人你,除了去街上還能去哪兒呢?要說你這島上,段大人連海軍都不吝於由我參觀,難道還怕我多在你這島上轉轉?”江行雲笑笑,明眸輕瞟,“要是段大人你覺著吃了虧,哪日去閩地,我做主,段大人你愛怎麼看怎麼看。我在你這兒看七天,你到閩地去看半個月,絕不叫你吃虧,如何?”
段四海聽這話,不由笑道,“江姑娘的氣還未出完?”
江行雲悠悠然的靠在敞車的靠背上,似笑非笑,“在段大人面前我還敢生氣,唉喲,那我可忒有面子了。”
段四海哈哈一笑,道,“江姑娘知道為何昨日我對江姑娘這般不客氣,而今日任憑江姑娘陰陽怪氣麼?”
江行雲淡淡,“若是不中聽的話,不妨不說。”
段四海仿佛未聽到江行雲所言,望向江行雲臉上的油彩面具,意味深長,“那是因為聽我那兄弟說,江姑娘難得一見的美貌女子。”
江行雲險給這話氣死,她當然美貌,她也不是頭一天知道自己美貌,但,她自認為自己才智更勝美貌,她不喜歡用美貌來達成目的。段四海這樣說,讓江行雲有些被看輕的感覺。江行雲儘管氣個半死,她城府在這裡,面兒上未顯出怒色,反是一笑,“那真是多謝寧大人的讚美了。我要知道段大人是以貌取人,早就取下面具了。”
這樣說著,江行雲卻沒有半分要拿下面具的意思。
段四海瞥江行雲一眼,江行雲正捕捉到他這眼神,唇角挑起來,輕聲道,“不過,段大人雖貴為一島之主,奈何我不喜歡老頭子呢。”
“老頭子……”段四海覺著自己幻聽了,他,他是老頭子……
倆人就這麼一路拌著嘴到了海軍駐地,段四海頗具風度,先行下車。江行雲待段四海下了車,方向下先伸出了一隻手,段四海唇角直抽,他真後悔評價江行雲的容貌。江行雲伸出這隻手,這是一隻完美的沒有半點兒瑕疵的手,這隻手伸了出來,段四海身後的侍從不敢去扶啊,主要是段四海不用太監,所以,他身邊兒都是侍衛。
江行雲瞥向段四海,段四海只得抽著唇角,風度翩翩的扶住江行雲這隻手,江行雲唇角微綻,精緻的唇邊蘊著一抹淺笑,優雅輕盈的下得車去,矜持的說一句,“有勞段大人了。”
她雖不喜歡別人評價她的美貌,但美貌這樣的利器,當用則用。
☆、第207章 契成
在江行雲看來,段四海頗是狂妄的人了。
在見到段四海的海軍後,江行雲得出結論,此人雖狂妄,還是有狂妄資本的。
海軍正在進行日常訓練,段四海帶江行雲四下瞧瞧。江行雲祖上就是帶兵打仗起家,她知道軍中是怎麼一回事。江行雲道,“要是當初永定侯能與段大人這般練兵,怕也不會敗得那般慘哪。”
段四海道,“永定侯之敗,不在於兵不好,在於將無能。”
江行雲並不介意段四海此語,在江行雲看來,永定侯政客的身份更勝於將軍,江行雲問,“段大人與白浪比,如何?”
段四海哈哈一笑,“待我們比過,定知會江姑娘結果。”
江行雲唇畔含笑,繼續道,“白浪此人,頗為神秘。永定侯帶兵無能些,當時也敗得慘,不過,永定侯也查出了,擊敗他的那支海軍,的確是來自吳地。但是,我查遍吳地,也沒有找到一位符合白浪身份本事的人。段大人在海上多年,看來是認識白浪的。”
段四海望江行雲一眼,卻是不打算回答的,道,“此事要江姑娘另開價才行。”
江行雲笑,“段大人要價幾何?”
“江姑娘想出什麼價?”
江行雲還沒想過就此事出何價錢,她繼續說自己的推斷,“我先斷定白浪不是吳地之人,更不可能是朝廷之人,所以,他必定是海上討生活的。在海上,用的卻是吳地海軍,兵將不熟,卻能大敗永定侯,這人的確是比永定侯要強的。”
“按理,如白浪這樣的本領,不該默默無聞的,但他在海上十幾年,真正揚名卻是在前年與閩地一戰。我以為,憑白浪,起碼也要與段大人你在海上平分天下才應該。”江行雲盯住段四海的眼睛,段四海只一笑,“江姑娘,你有你的判斷,就不要來試探我了。”
江行雲語氣里滿是無辜,“段大人誤會了,何來試探一說?我一介女流,又有什麼見識呢,不過是隨口說一說罷了。段大人你要覺著能入耳,就隨便聽幾句。倘覺著不能入耳,只當沒聽到就是了。”
段四海心說,你在老子一畔嘀嘀咕個沒完,老子又不是聾子,能當聽不到麼!
江行雲繼續看段四海的海軍訓練,尋常女人大多不喜歡看這些枯燥訓練的,江行雲卻是瞧的津津有味,與段四海一看就是半日,及至中午用飯,滿滿一席海鮮,江行雲問,“段大人還吃得慣海味兒麼?”
“有什麼吃不慣的。江姑娘自西寧到帝都,如今又至閩地,可習慣閩地吃食?”
“其實在帝都還好,氣候與西寧相似,閩地我是真不習慣,夏天熱的要命,一年四季雨水不停,cháo的很。”江行雲夾起一塊雪雪白的蝦肉,話音一轉,說了一句,“王妃倒是喜歡閩地。”
“閩地雖是我老家,不過,氣候不好,地方也窮。”江行雲嘆,“王妃做事呢,做好了,那些人就說是王妃分內應當的。做不好,那簡直是罪不可恕。段大人想王妃欠你個人情,如果是當下,王妃所能做的,非常有限。就是閩王,閩地的事尚好,其他地方根本插不上手。”
或許是用餐的環境輕鬆,江行雲端起杯中果酒,啜了一口,慢悠悠的說了這番話。
段四海道,“多謝江姑娘提醒,我敬江姑娘一杯。”
江行雲並不在意此事段四海不願與自己多說,讓段四海用中立態度換取的人情,當然不會是小事,起碼對段四海而言,不是小事。
江行雲只是點出現下謝莫如的難處,讓段四海量力而為罷了。
世上的事,沒有不能談判的。
哪怕昨日陡然翻臉的兩人,上午還互相諷刺呢,中午就一團和氣的坐在同一張桌子上有說有笑了。
江行雲也並不多說謝莫如的事,略點一二則罷,接著就說起海島的氣侯飲食來。
江行雲也算去過不少地方,說到各地風景,信手拈來。江行雲說的興致盎然,段四海偶有評價,頗得要點,倆人用過午餐就暢談起來,江行雲說著說著就說到武事上來了。這也難免,她將門出身,對這個熟麼。江行雲道,“朝廷也算太平,兵家卻大不如前了。世人皆知我出身將門,提及我宋家來,也多有贊語。但說來,家祖父當年隨太祖皇帝征戰,終未能封爵。可見,當初祖父在軍中也只算中等將領。聽家父說,祖父當年說過,要論領兵,寧平英衛四國公方是大家,接下來就是永安永定永毅永貞四侯府,余者再數,就是北昌侯府了。如今,老一輩人故去,寧平英衛四國公府僅存平國公、衛國公兩家,永安侯尚公主後再未親掌戰事,永定永毅永貞北昌四府都轉了文事。要說新晉兵家,當屬南安侯了。”
段四海道,“南安侯成名已久,自不消說。你們提攜的那位柳扶風,頗有兵家風範。”
“柳將軍出身平國公柳府,外家是寧國公王家,正經嫡子嫡孫,約摸是血統中便有兵家血統吧。”江行雲笑,“何況,錐處囊中,其末立現。柳將軍自有才幹,說不上提攜不提攜。不然,閩王想提攜的人多了,多有是想提都提不起來啊。”
段四海道,“聽說當年寧國公府倒台,多賴英國公與輔國公主的手段,這位柳將軍,倒是投奔了閩王?”
“這不相干,世上多少祖輩被砍了腦袋,子輩孫輩繼續為朝廷效力的。恩仇什麼的,端看值與不值罷了。”江行雲不怕段四海話少,哪怕話少,段四海既能與她探討這些朝中政事,那麼,段四海的出身階層,江行雲大致也能猜到一些了。江行雲不露聲色,笑道,“難道還個個兒如寧榮大長公主一般,也不知當年受了多少輔聖公主的憋屈氣,如今輔聖公主無後,只有我們王妃勉強算是輔聖公主的後人。寧榮大長公主見了我們王妃就陰陽怪氣,也是夠了。做人做到寧榮大長公主這份兒上……”
江行雲搖頭笑道,“怪道世祖皇后二子二女,獨她混得最差。”
江行雲說話素不客氣,此時在段四海的地盤兒,品評朝中人物堪稱毒辣了,段四海聽得也是一笑,道,“混得好不好,不看自身,有南安侯這個兒子,寧榮大長公主起碼是能善終的。”
“是啊。”江行雲心有感慨,非但寧榮大長公主如此,就是宮裡胡太后,這位老太太的糊塗之名響徹權貴圈,胡太后有什麼才能啊,此老太太平生最大的才能就是給太祖皇帝生下了唯一的兒子。於是,富貴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