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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莫憂本就不笨,由寧姨娘一指點,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她素來會討人歡心的,如今隔三差五的,不是做雙襪子fèng條腰帶,就是去廚下弄個點心,家裡長輩她孝敬到了,就是幾個弟弟也時常能吃到姐姐做的糕點。
當然,這裡要說一聲,謝家這般門第,女紅什麼的家裡姑娘們還是要學的,至於廚事,略懂一些,知道做法,會指揮著下人做,也就算會了。絕對不是姑娘親去廚房洗手做羹湯啥的。
謝莫憂這般玲瓏聰穎,長輩們只有更疼她的,便是謝太太都因喜謝莫憂的孝心,將隨身帶了多年的一塊玉賞了她。謝莫憂自此開了竅,更加孝順不提。
謝莫如依舊過她的日子,倒是張嬤嬤心裡焦的跟什麼似的,私下跟謝莫如商量,要不要也做些東西孝敬長輩啥的,總不能好兒都被謝莫憂搶先占了去。謝莫如笑笑,“嬤嬤急什麼,咱們自來是這樣過日子的,並沒什麼不好。”同一件事,不同的人做出來,效果與結果都是不一樣的。謝莫憂去獻殷勤,謝太太贊一聲孝順。倘換了她做同樣的事,謝太太得先琢磨她是不是有什麼別個意思了。萬一再給個沒臉,再叫人送一回衣料首飾,豈不無趣。
謝莫如樂得清靜,她本身性子偏冷,真叫她學謝莫憂那一套,她也做不來。不過,謝莫憂能在這些事上下功夫,謝莫如頗是刮目相看,寧姨娘不愧是多吃了十幾年的鹽,較之謝莫憂,高明的多。
寧姨娘與謝太太商量,“咱家姑娘都大了,這回二叔生辰,二叔不打算大辦,家裡也要擺兩席酒的。自家人擺酒,倒不必像大宴席似的講究,事情也簡單。倒不如讓她們姐妹商量著安排,一則是她們的孝心,二則姑娘大了,總要學著管家理事。”
謝太太笑,“也好。”
☆、第14章 謝太太的煩惱
謝莫如用過早飯去松柏院請安時,聽謝太太說了讓她與謝莫憂籌備謝柏生辰宴的事。
謝太太笑,“你們漸漸長大,聽紀先生說,功課都學的很好。女孩子家,念些書自然好,腹有詩書氣自華麼。讀書,也能明理。不過,你們大了,管家理事也得懂。你二叔生辰,咱們自家人擺兩席酒,算是個小小家宴。你們姐妹商量著來,有什麼不懂的只管問李青媳婦,她也是管事多年的老人了。倘有什麼難事,同我直接說就是。”
謝莫如謝莫憂起身應了。
謝太太對李青媳婦道,“莫如莫憂是頭一回管事,你多幫襯。”
李青媳婦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婦人,眉眼自不能與謝太太相比,也帶著幾分水秀,說來這位媳婦以前還是謝太太身邊服侍過的大丫環,年歲大了嫁了府中管事,嫁人後不能在謝太太身邊近身服侍,不過她十分得力,謝太太頗多倚重,如今依舊管著府里一攤子事兒。聞此言忙上前給兩姐妹施禮,道,“兩位姑娘只管吩咐,奴婢不敢不盡心。”
寧姨娘管家時沒少同李青媳婦打交道,謝莫憂與她是熟的,笑的很是客氣,“那就請李嫂子多關照了。”這些管事媳婦,甭看是下人,可平日裡她娘都會客氣些的。
李青媳婦笑,“都是奴婢的本分。兩位姑娘打算什麼時候準備咱們二爺生辰宴的事,我過來聽差譴。”
謝莫憂挺想謝太太先給她們拿個主意,可謝太太沒說話,謝莫憂也挺想先開口,卻不好當謝莫如不存在,只得瞧了謝莫如一眼,謝莫如方道,“二叔的生辰還有十來天,因是家宴,想來並不繁瑣,倒不必耽擱功課,下午放學找個清靜地方商量就是。你既是太太倚重的人,想來是個能辦事的。先把去歲二叔生辰的菜色果品的記錄單子找出來,再想一想,今年在哪裡擺席,用哪個廚房哪個廚子,桌椅板凳食箸器具都用哪些,介時哪些丫環服侍,丫環們穿什麼戴什麼顯得喜慶妥帖。這些,咱們一併商量著儘早定了,再安排採買。”
李青媳婦頓時心下一凜,忙道,“是,姑娘吩咐,奴婢都記下了。”聽鑼聽聲,聽話聽音。唉喲,別人只說大姑娘脾氣大,真是話只說了一半,人家脾氣大,本事也不小啊。如今寧姨娘管事,她雖是想偏著謝莫憂一些,可明擺著大姑娘更怠慢不得啊。這位平日裡話不多,可乍一說話你就得明白,這是位明白人,她心裡樁樁件件都有數。你怠慢她,憑這位大姑娘的脾氣,謝莫憂的面子她都不給,李青媳婦可不想找不自在。
人啊,都是柿子挑了軟的捏。
如今一見這位不是屬柿子的,李青媳婦又不是找死的性子,自然恭敬。
因是乍然剛聽到謝太太讓她們辦謝二叔生辰宴的事,一時之間,謝莫如只想得到這些,說完之後,謝莫如對謝莫憂道,“二妹有什麼要補充的麼?”
謝莫憂倒是早知道她娘提議讓她與謝莫如籌辦家宴之事,她心裡也早有腹稿,只是如今都給謝莫如這傢伙說了去,她還要補充什麼啊!倘不是極力克制,謝莫憂的臉得青了,謝莫憂僵硬的保持涵養,“也就是大姐姐說的這些了,倒是大姐姐覺著,咱們在哪裡理事好?”
謝莫如道,“這個我不熟,你說呢?”
謝莫憂心下不忿又叫謝莫如搶了風頭,頭腦一熱便道,“不如就去牡丹院。”
這種主意,謝莫如不做評價,直接駁了去,“牡丹院不甚清靜,李嫂子給我說個清靜地方。”
謝莫憂牙都要咬碎了:牡丹院哪裡不清靜了!
李青媳婦不想得罪謝莫如,她也絕不想得罪謝莫憂啊,謝莫如把這燙手山芋往她這兒一扔,李青媳婦在府里服侍多年,這回真是燙了手,她嚅嚅道,“這個,奴婢一時也想不起來,不如奴婢回去想想再回稟大姑娘。”
謝莫如看了李青媳婦一眼,謝太太不想姐妹兩個再出現上次的局面,於是出言笑道,“要我說,也不用別處,我這跨院兒閒著,收拾出來你們理事就是,離得近,我也放心。”
謝莫如道,“多謝太太。”
謝太太一笑,“咱家姓謝,外頭人倒是常叫我謝太太,你這一說,重了音。一家人,哪裡用總是太太奶奶的,倒顯生分了。以後跟莫憂一樣,喊我祖母吧。”真是愁死了,謝太太發愁的事半點兒不比李青媳婦少,李青媳婦不過是燙手山芋不好接,她這裡,每次見謝莫如展示智商她就發愁。丈夫與次子都明里暗裡表示過,不要太過忽視謝莫如。謝太太不喜歡方氏,謝莫如怎麼說都是她的孫女,性子淡些什麼的,謝太太也容得下。要是謝莫如就是一平常小女孩兒,謝太太也就隨她去了。可謝莫如這種智商,哪怕丈夫兒子不說,她也得另做考慮。
聰明並不是壞事,就是謝太太也不能違心說自己不喜歡聰明孩子。如果謝莫如只是謝莫憂這種聰明,謝太太得念了佛。關鍵是,謝莫如完全是碾壓謝莫憂。要說謝莫憂也絕對不笨,還有寧姨娘教著,謝莫憂的消息肯定來得比謝莫如要早要快。她說了給謝柏準備生辰宴的事,謝莫憂意料之中的模樣,謝莫如卻是微有詫異,可見謝莫如完全是剛剛知道。
剛剛知道就能想出這些要準備的事,謝莫如心思細密,實屬罕見。當然,心細的人,謝太太也見過,關鍵謝莫如知道這事要怎麼辦。謝莫如自己當然也不懂,席面兒擺在哪裡,準備哪些菜色點心,用什麼樣的食箸器皿等等,謝莫如不懂是正常的,她這個年紀,又沒人教她,以前也沒經過這些事。可她知道把事情交給李青媳婦,你給我想一想,到時我看你想的如何,看一回,也便懂了。
遇到這種人,她縱使年紀小些,你也得小心了,孩子很容易長大的。不見李青媳婦這八面玲瓏的也是越回話越恭敬麼?
謝太太真是頭疼,前些天倒是見謝莫如示好來著,她早起進宮,這孩子大早上的過來請安,說的話不大好聽,其實來了就是示好的意思。她明白,只是覺著謝莫如另一半的方家血統實在太過傲氣,便想磨一磨她。孩子麼,尤其謝莫如的出身,若有可能,總要收在掌中才好。
誰承想,她這一磨,謝莫如直接轉身了。謝莫如現在跟謝柏關係最好,這丫頭是不打算燒她這灶頭了。她能明白謝莫如是想在謝家獲得一定的地位,聰明人,辦法總是多的。你這條路走不通,人家轉身另闢蹊徑。
謝太太真是愁的要命,我多年媳婦熬成婆,不給小輩面子怎麼了?我折了你的面子,再給你衣料首飾安撫,已是給你面子了。你不用我衣料首飾,轉身另尋靠山,你尋的靠山還是我小兒子。我小兒子剛考得功名,馬上就要娶公主,他的意見在家族中會越來越重要。甭以為父母長輩就不勢利了,人性皆同,我小兒子為你說話,我雖不大喜歡你,可同樣不能再怠慢你。因為我們畢竟不是敵人,我們是有著血緣關係的親人,我也不會為你跟我小兒子生分……而且,你這么小就有這樣的聰明智慧,儘管不想承認,可小孩子的未來總是有無限可能,我的生活經驗也不能讓我再怠慢一個聰明又智慧的小孩子。
唉喲,我真是愁死了。
於是,在又一次看到謝莫如的智商後,謝太太不得不自己主動去緩和一下與謝莫如的關係,她還得帶著讚許的眼神說,“咱家姓謝,外頭人倒是常叫我謝太太,你這一說,重了音。一家人,哪裡用總是太太奶奶的,倒顯生分了。以後跟莫憂一樣,喊我祖母吧。”
看吧,當初人家把臉湊上來你一巴掌抽回去,這回就得換自己把臉湊上去了。好在謝莫如還是很識趣的,她露出恰當的神色,叫了聲,“祖母。”
謝太太笑,“這就對了,時辰不早,去上學吧。”
祖孫兩個都十分克制且十分友好,待兩個女孩子走了,寧姨娘奉上一盞香茶,神色慈愛道,“莫如越發出息了。”
謝太太笑,“咱們謝家的女孩子,都好。”她當然更喜歡謝莫憂一些,謝莫憂多好啊,一眼望到底不說,還會想方設法的討你開心,這孩子怕的,無非是我會偏愛謝莫如,所以愈發乖巧。謝莫如這個,她越聰明,我越是提心弔膽。我跟她說話得克制,她不在乎我喜不喜歡,可我硬是不敢再怠慢她。這哪裡是孫女啊,想當初我做媳婦時也不過如此啊!
是的,我不喜歡她,她是我孫女,以前不會討我喜歡,現在我更得拿出對待婆婆的態度來,我當然不喜歡她。
謝太太的微笑十分標準,慢悠悠的呷一口茶,她當然明白寧姨娘的野心。寧姨娘的家族已經重歸朝堂更勝從前,寧姨娘給她的長子生了三兒一女,寧姨娘渴望正室的位子,無可厚非。只是,先不說方氏安安穩穩的住在杜鵑院,除非方氏自然死亡,不然謝家是不能動方氏分毫的。再者,方氏還有謝莫如這個牽掛,她哪裡會死。而謝莫如,這丫頭可不是省油的燈啊。將來真有哪天謝莫如出息了,方氏就更不用死了。那麼,寧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