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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一行三人,兩位少年一位少女,就是少女,也是穿了身少年裝束,不過,她生得俏麗,眸若春水,面若美玉,細一打量就能知道是女扮男裝了。少女見晚他們一步到太平居門口的一行人皆氣勢不凡,且以當中一位三縷長須老者最是尊貴,少女就側身將路讓了開來,道,“這位老先生,你們先請。”
少女的聲音喚醒了穆元帝,穆元帝驚覺失態,立刻回復從容,笑道,“還是姑娘先請。”
少女原是外鄉來的,到帝都地界,凡事並不爭強,見人家也不與他們爭路,便微微頷首致意,只是再看到穆元帝相貌時,不由“咦”了一聲,繼而不好意思笑笑,叫了兩個弟弟進了太平居。
來太平居,多是吃包子的。
太平居本就是帝都有名的館子,平日裡便是賓客如雲,及至年下,更是熱鬧。少女一行想要個包間,卻是沒有的,那夥計也機伶,道,“二樓清靜,店裡有屏風,用屏風一隔,與包間也不差什麼。”
少女一行便上樓用餐,穆元帝感覺自己鬼使神差的,也跟著上了二樓。隔著屏風,也能聽到少年少女商量著點餐的聲音,還有一少年問,“子衿姐姐,剛你看那位老先生,怎麼那般驚訝啊。”
“沒事,就是覺著那老先生同朝雲師傅有些像。哎,帝都貴人多,說不得就是朝雲師傅的親戚之類的。不過,不管是不是,都不干咱們的事,別替朝雲師傅惹事。”
又聽她道,“這朱雀街,那天剛來的時候坐車經過,就覺著氣派的了不得。但也得親自走一走,才知道多麼氣派。”
少年道,“當初我剛來帝都時也這樣,感覺也太大了。”
一時,又聽少女說太平居的包子,“就是有點兒油了,不過,配上醬菜也剛剛好。”
“你嘗這餛飩。”
“嗯,這個味兒好,鮮的很。”
穆元帝聽著,都覺著有胃口,也鬼使神差的吃了碗太平居的餛飩,還嘗了口太平居的包子,心說,的確是有些油膩。少女一行很快用過早飯,就結帳下去了。
穆元帝有些悵然,對鄭佳使了個眼色。
穆元帝傍晚就知道了少女的來歷,有些驚詫,原來那就是會種綠jú的何姑娘。難道她會說自己與昭雲像,他與昭雲的相貌,的確是有些像的。
何子衿。
子衿,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這名字,含在口中都讓人無端心酸。
穆元帝這等權勢,想見誰,不過一句話的事。
但,穆元帝似乎格外小心,甚至稱得上謹慎。第二次相見是在西山山間一處汲清泉水的地方,穆元帝已在近此亭中安座,亭子三面設了蜀錦,亭內置了暖爐,故而,雖是寒冬,竟是半點兒不冷的。
何子衿與兩個少年過來汲泉水,穆元帝著鄭佳過去道,“這處山泉水細,要等好一會兒。相逢即是有緣,三位少爺不如到亭中一坐。”
何子衿清澈的眼神望向穆元帝,穆元帝一接觸那雙眼睛就知道,啊,這個小小少女,肯定是看出來了。何子衿倒是大方,帶著兩個弟弟過去坐了。穆元帝命侍從倒了三盞茶,溫聲道,“這水,當取當煮,味道最香。”
三人道了謝,何子衿嘗了一口,露出歡喜受用的神色。穆元帝也是不由一笑,又給她斟了一盞,何子衿又喝了。穆元帝想斟第三盞,可惜茶沒有了。
何子衿道,“不必了,這茶很香,再喝就要醉了。”
待罈子里的泉水滿了,何子衿就帶著兩個弟弟告辭了。
何子衿只覺著,兩次遇著的這人有些奇怪,但也並未多想。
倒是穆元帝幾次出宮十分讓人擔心,太子也顧不得辭職的事了,與妻子道,“父皇不知怎的,近來常常出宮。”
謝莫如眉毛一挑,“出宮?”穆元帝倒也不是死宅,不過,一般穆元帝出宮,也就是天熱了去行宮住一住,天冷了,去泡一泡溫湯之類。但,微服出宮的事情很少。
太子道,“是啊。年下事多,有一回蘇相有事回稟,才知道父皇不在宮裡。昨日李相進宮,也沒見著父皇,這才私下與我說了一聲。”
謝莫如秀指微敲,道,“倘是政務,陛下便是出宮,也不會不交待一聲。看來,當是私事。”
太子深深的迷惑了,道,“父皇能有什麼私事?”
太子想破頭也想不到,他爹數次出宮不過是為了跟人家姑娘進行偶遇,可話說回來,人家姑娘又不是成天滿街瘋跑,於是,穆元帝再消息靈通,數次出宮,也只遇到過人家兩回。
而且,寒冬臘月,老胳膊老腿的這麼折騰,還沒等太子弄明白,他爹為何微服出宮時,他爹先奔波的病倒了。太子連忙進宮侍疾。
穆元帝雖是病了,氣色還不錯,只是一面喝著老苦的湯藥,一面與太子道,“難得你還知道進宮來看一看朕,你與朕賭氣,說不做太子了。朕這把年紀,還得哄兒子。可誰叫你是朕的兒子呢,朕不操心誰操心呢。行了,把你這奏表拿回去,朕也就好了。”
太子只得默默的把自己的奏表拿回去,穆元帝鼻間有些發癢,道,“內閣送來的奏章,你瞧著批了。讓朕歇一歇。還有眼瞅就是祭天地、祭太廟、祭皇陵的日子,你去吧,朕就不去了。”交待了一番,穆元帝打了個噴嚏,便讓太子下去了。
太子告退時,眼尖的發現,他爹手邊几案上,擺了兩盆枯萎的花枝。
待太子查明這兩盆乾枯的花枝是什麼時,他爹已經宣人家何姑娘進宮商量養綠jú的訣竅去了。謝莫如得知此事時,沉默半晌道,“看來,這就是陛下先時屢番出宮的原因了。”
也只有江行雲這樣的密友,能私下問謝莫如一句,“這位何姑娘的相貌……”
“不,她長得與我母親沒有半分相似之處。”這也是謝莫如想不通的原因所在,穆元帝寵幸趙充儀也罷了,趙充儀那相貌……縱謝莫如不願多提,也得承認,趙充儀的確與她母親有幾分相似。
可這位何姑娘,謝莫如是見過的,還留過飯,賞過東西,實在是半點不像,完全是兩個人。
江行雲道,“這些都是次要的,陛下待她,十分不同。”
謝莫如道,“再等等看。”
何子衿的身份,實在太敏感了,她插手反而不好。不過,到這時,謝莫如也不由多思量幾分,方舅舅讓何子衿來帝都,或者確有深意。
沒兩天,太子憂心忡忡的回府。
謝莫如見他愁眉不展的模樣,以為穆元帝病情不大好呢,問,“怎麼了,昨兒不還說陛下龍體大好,怎麼今兒又發起愁來?”
“父皇把鬍子給剃啦!”太子神秘兮兮的與謝莫如道。
謝莫如有些不明白,太子近一步解釋,“哎,父皇是真的走心哪。以前父皇都留三縷長須的,今兒我見駕,發現父皇改了胡型,現下剃的跟我這樣有的一比。”說著,太子摸了摸自己唇上的一撇小鬍子。
謝莫如道,“剃就剃唄。要我說,下巴留那麼長鬍子,吃飯洗臉都不便。”
“你哪裡知道喲,把我記事起,父皇再沒對第二個人這樣用心過。”五皇子是男人,一個男人,突然對儀容無比在意起來,那只有一個原因,他愛上了一個女人。
天哪。
太子想一想就覺著不可思議,不過,他爹換一換胡型,的確有年輕五歲。
☆、第353章 東宮之十六
太子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他爹突然大放權,內閣的奏章給太子來批,祭天地祭祖宗的事兒也交給太子去做。當然,老皇帝身有不適,正當壯年的太子接手他爹的工作,這也在情理之中,就是內閣,亦所樂見。但,他爹身子大安後第一件事不是收回大權,而是立刻召何姑娘進宮。
他爹跟何姑娘說了啥,太子是不知道的,但,當天何姑娘在宮留膳。而且,何姑娘告退出宮時,他爹還送了人家件銀狐披風是真的。
太子從未見他爹對哪個女人燃燒這麼多的熱情,第一次召見後,年前又有兩次召見。不知是不是何姑娘的原因,他爹年前的氣色好的了不得,整個人年輕十歲不止。
而且,太子聰明的總結出了一個經驗,只要是他爹召見過何姑娘的當天,他過去稟事的話,什麼事都能應准。可見,他爹龍心何等大悅。
就在朝廷各項繁忙的祭禮以及太子對他爹的擔心中,皇室迎來了新年。
別看謝莫如搬出宮外,年前她就又搬回宮內了,畢竟,過年時需要太子一家住在東宮。並且,讓謝莫如心下舒暢的是,此次她回宮,胡太后屁都沒放一個。
不過,穆元帝在大年三十吃年夜飯時,都沒忘了賞給何姑娘一席御膳。
要知道,這一天穆元帝都會賞賜親近大臣御菜的,因是穆元帝自御膳席上賞下去的,時下又稱福菜、但,再親近的大臣,如蘇相,也只是得一碗福菜罷了。倒是這位何姑娘,不聲不響的,一得就是一席。好在,穆元帝沒有大張旗鼓的幹這事兒,太子也得了太子妃的託付,把何姑娘的事往下壓一壓,別著了有心人的眼。
但,宮內有心人何其多也。
尤其,如今趙充儀寵愛漸消,連趙謝二位貴妃都不禁想,陛下怕是相中了這位何姑娘,只是不知進宮能給個什麼位份?對於何姑娘位份的事,二位貴妃並不擔憂,她們都是有孫子的人了。陛下寵幾個鮮嫩妃嬪,於她們而言,不算什麼。
不過,連長泰公主聞知都好奇了,不知這位何姑娘是何等樣美人,能把她爹迷得團團轉。
好在,更多的人,並未將何姑娘之事放在心上,畢竟,儲位已定,陛下縱有些個風流韻事,也不算什麼。再者,陛下並未納這位何姑娘進宮,也沒有何姑娘侍寢之事,所以,公允的說,此事,連風流韻事都算不上。
消息靈通的,該知道的也知道了。
獨胡太后,出了正月方知此事。
自從魏國夫人過逝,每逢龍抬頭,魏國夫人的祭日,穆元帝心情便不大好。胡太后做親娘的,心疼她家皇帝兒子,但逢此日,必要叫皇帝到她宮裡用飯說話,以寬皇帝兒子的心的。獨今年龍抬頭的午膳,胡太后打發人去叫了,結果,穆元帝竟沒過去,說是有些政務要處置,讓他娘先吃。
胡太后擔心兒子啊,生怕兒子想不開不吃飯,自己拄著拐杖過去昭德殿看兒子。結果,剛到昭德殿門口就聽到兒子慡郎的笑聲,唉喲喂,幾十年沒聽兒子這樣開懷慡氣的笑過了。胡太后當即住了腳,過一時笑聲漸低,胡太后方推門進去了,就見兒子正同一女子吃長壽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