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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莫如對和順公主的照應,讓穆元帝又心下感慨一回太子妃的周到。

    其實,自從謝莫如正位東宮,穆元帝嘴上不說,凡事只要太子妃肯接手的,必是辦得既快又好。不要說他那糊塗老娘比不得,便是穆元帝倚重的趙謝二位貴妃也多有不如。

    謝莫如就明白,應該如何調理出一個合格的和親公主。

    不要以為選的是罪臣之女,穆元帝便不在意了。倘真半點兒不在意,何不就叫傻X寧氏女去和親?穆元帝陪送大筆嫁妝,封以公主,自然也是盼著和親公主能有所作為的。哪怕就如前一任和柔公主活得夠久,也是一種本事。

    當然,如果和親公主能比和柔公主更有建樹,穆元帝也樂得所見。

    因為不論哪一種,和親公主總歸要有倚仗母國之處。甚至,穆元帝希望和親公主產下子嗣,承襲西蠻王業。當然,這是穆元帝野望,至今還沒實現就是了。

    但,穆元帝並非不看重和親公主,也是真的。

    謝莫如願意出手指點,穆元帝很是滿意。

    難得和順公主也聰明,與東宮愈發親近。

    過了端午節,太子終於有空與太子妃一道去靜心庵。

    太子太子妃出行,俱是輕車簡從,未帶那些繁瑣儀仗,卻是帶足了禁衛軍侍衛。

    謝莫如出行前命紫藤收拾了些素色衣料以及宮裡的素點心,一併給六皇子妃帶了去。就是到了靜心庵,也是先看過六皇子妃,再去與妙安相見。

    謝莫如到妙安院落時,妙安已經給花木澆過水,正在用花剪修剪花枝。二人相見的那一刻,氣氛難以形容的微妙,北昌侯夫人妙安師太方微,原是先英國公么女,魏國夫人方敏按輩份得叫她一聲小姑媽,所以,她與謝莫如的血緣已遠,兩人相貌亦不相同,但,此刻兩人站在糙木扶疏的青磚灰瓦的小院之內,卻是一樣的身量修長,眉眼冷凝,目光銳利。

    幾乎不必介紹,彼此對彼此的身份已是心知肚明。

    方微請二人屋內喝茶,彼此安坐,方微頭一句就是,“你不像謝家人。”

    謝莫如道,“我姓謝,這就夠了。像不像的,我只知道,日後定有人以像我為榮耀。”

    氣場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說不清道不明的,譬如,有人一看便溫文,有人一看便猥瑣,有人一看就不好惹,而謝太子妃與方微氣場相遇時,產生的效果就是久久的沉默。

    這二人,一個因另一個的要求而來,然後,突然之間,仿佛都沒有了開口的興致。

    好在,太子經多年曆練,也十分沉得住氣。

    一時間,室內悄無聲動,唯院外樹梢上不知名的鳥兒依舊聲調婉轉、無憂無慮的歌唱。

    自從娶了媳婦,太子就很擅長跟強勢的女人相處了。看這倆人都不說話的模樣,太子端起手邊茶盞呷了一口,道,“茶很好喝。那啥,師太有何事要與太子妃親談,不妨說說看。”

    方微見到謝莫如的第一眼就死了與謝莫如合作的心,謝莫如這樣的氣勢,可見她羽翼已豐。不過,方微依舊道,“不知太子妃想知道些什麼?”

    “青松明月圖。”

    “青松明月圖原是前朝薛東籬為明月公主所做,後來,太祖皇帝坐了江山,這幅畫卷就成了皇室珍藏。太祖皇帝無子,原是想立靖江王為儲,但在暮年,無意間寵幸了一位宮人胡氏,而後,胡氏竟有了身孕。太祖皇帝極是歡喜,胡氏第一胎就生下了皇子,然後,隔年生了公主。太祖既有親子,自然想要將江山社稷傳予親子的,可天不假年,太祖身體每況愈下。皇子還小,太祖之母程太后覺著主少國疑,更囑意靖江接掌朝政。太祖與輔聖一母同胞,靖江與寧榮是同父所出,輔聖少時,太祖皇帝就極為寵愛她,因輔聖頗有聰慧,太祖皇帝就想讓妹妹輔佐兒子。由此,賜下這卷青松明月圖。就是想輔聖公主效仿前朝明月公主,能扶社稷於危時。”方微道,“輔聖公主畢竟是女流,太祖皇帝卻是金戈鐵馬開國之君,深知軍權之重,故而,將輔聖賜婚給我二哥。由此,方家便成了輔聖在朝中兵權的支撐。”

    “太祖過逝後,程太后掌握朝政,相對於寧榮那笨蛋,程太后到底擔心輔聖,尤其,當初太祖皇帝為立太子,原是想立胡氏為後!”方微冷笑,“雖說子以母貴,可也得看看胡氏是個什麼作派,可堪配後位!胡氏心大而愚蠢,偏生是穆元生母。程太后臨終前,原是要賜死胡氏。穆元向輔聖公主求情,輔聖總是在不該心軟時心軟,保全了胡氏。這道懿旨,最終沒有發出去,但也沒有銷毀,程太后將懿旨交與輔聖,輔聖命一名匠人將懿旨封存於青松明月圖之內。這就是青松明月圖的秘密。”

    “懿旨想必還在?”

    “自是在的,不然,穆元怎肯留我性命。”方微將此話說的光明正大,堂堂皇皇。以至於太子都忘了糾正這女人,你能不能別這麼明日張膽提及我父皇姓名啊!

    謝莫如沒繼續問懿旨所在,她道,“陛下說,青松明月圖被毀,我想,這不會是輔聖毀的吧?”

    “輔聖是個剛烈絕決的人,她活著,便要主宰這個世間。若無主宰之權,她寧可死。”方微輕聲道,“起初穆元不知懿旨之事,還以為青松明月圖所毀是輔聖怨氣過重,故而臨死前毀去太祖所賜。他雖是輔聖教出來的,卻是半點不明白輔聖。輔聖若怨恨皇室,如何會除去方家。若她與方家聯手,如何又有穆元掌權之機?輔聖雖最終失權,但,自始至終,不論方家,還是穆元,都在等她的選擇。她一人想支撐當時的朝局不易,可方家與帝黨都需要她的造擇。穆元會親政,全賴輔聖成全。輔聖既肯成全於他,又因何毀去青松明月圖?他竟然還覺著輔聖怨恨朝廷?剛烈如輔聖,便是有怨,也是怨自己手段不夠,朝廷有何可怨的,輔聖生前,整個朝廷都在她的腳的。就是她死了,我借她名義隨便安排個藏寶圖什麼的都能叫朝廷憂心不已。一個人戰敗了,然後說,我怨腳下螻蟻擋了路,穆元他真是有想像力,這一點,深得胡氏真傳。”

    太子殿下:……

    “輔聖過逝時,穆元已經親政,但,朝中臣子一樣曾為輔聖效力。朝臣是什麼?別看他們成天叫囂著忠君還政,那張仁義道德下的臉,都夠看!六部九卿,一個蘿蔔一個坑,你想往上爬,必得有人下來。如李鈞如北昌,當年不過微末小官罷了。北昌還好,他娶了我,縱當年方家滅族,也未牽連到我,當時他官居刑部侍郎,李鈞就只是個五品學士。這二人,都有野心。而當時,輔聖過逝後,穆元帝知道此事,立刻就派此二人去輔聖府查看。這二人要往上爬,你們猜他們做了什麼事?”此事於方微心中大為快事,故而,多年之事,她說起來仍是興致盎然。

    太子殿下聽的心都提了起來,謝莫如依舊面色不動,方微自問自答,“他們重新偽造了輔聖死時的場景,從輔聖的書房裡搜查出的書卷,燒去一部分,留下一部分。然後,為將此事扣在輔聖頭上,他們燒毀了青松明月圖。這兩個蠢貨,完全不知道青松明月圖的秘密。我到時,青松明月圖已毀了大半,我撿去兩隻捲軸時,發現其中一個捲軸有機關鎖,就此得到程太后懿旨。李鈞北昌兩個也沒白費心,穆元聽說輔聖書卷燒毀極多,立刻懷疑輔聖是自盡前銷毀與黨羽的來往機要,於是,穆元在朝展開大清洗,李鈞北昌二人就此得勢,一躍為當朝紅人。”

    “當然,依穆元的城府疑心,對朝廷的清洗是早晚的事。說真的,我一直懷疑,李鈞北昌二人所做所為,是不是穆元的暗示。或者,他一直裝傻充愣,反正他也很擅長裝傻。”

    太子妃依舊面沉若水,太子也覺著,尼瑪,朝中現下真是jian臣當道啊!李鈞北昌侯兩個,一個刑部尚書,一個吏部尚書!那啥,當年偽造輔聖死亡現場的事,不會真是他爹示意的吧。

    謝莫如卻是道,“不是!”

    頓一頓,謝莫如又重複了一句,“不是!”然後,方解釋道,“陛下既已親政,一國之君,權握天下,想清洗朝廷無需理由,更無需命李於二人做下此事,反走了小人之道,落了下乘!此事,陛下定不知情!”

    方徽輕嘆,“當年輔聖為你母親取名一個敏字,就是說她聰敏過人,如今看來,你不亞於她。”

    謝莫如眼中微黯,道,“夫人焉何與北昌侯反目?”

    北昌侯夫人道,“這也不稀奇,當年我娘家顯赫,後來方家敗了,他還要倚仗我對付輔聖。輔聖過逝後,他官運亨通,就要納小老婆。風水輪流轉,我自然也要低頭,但他小老婆敢欺到我兒子頭上,我豈是可欺之人!我殺了那賤人與那賤種,安排好兒子,想活命,只能借穆元之力。”

    太子殿下:……

    謝莫如頷首,起身,與太子道,“我們走吧。”

    太子雖然極想問一問過懿旨的下落,但轉念一想,方微在此軟禁,此物定不在她身邊。何況,此物又是她保命的物件!太子出了靜心庵,到了東宮方與太子妃道,“雖說懿旨要緊,畢竟太祖之母已過逝多年,縱有懿旨,也不能奈皇祖母如何。父皇為何因一道懿旨,反被這女人要脅多年。”

    “陛下不一定知道這旨意的具體事情,譬如,這旨意是誰寫的,內容是什麼。”謝莫如道,“方微為活命,很可能騙了陛下。”

    “你說,那她為何同我們說呢?”

    “她說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李相北昌侯都是國之重臣,就是往壞里說,那事當真是他們幹的。當年方微與北昌侯是夫妻,方微很早就在輔聖身邊做事,她比當年年輕的李相與北昌侯更熟悉權術,何況,輔聖滅她滿門,她焉能不恨!殊不知燒毀青松明月圖不是她的主意?燒了這圖,陛下必會認定,輔聖死前對朝廷不滿。我不信,輔聖倒台之事,與她無關!”謝莫如道,“方微的話,不必全信。”

    太子也知方微是敵非友,只是想到李鈞北昌侯二人,難免心裡不大舒坦,他與妻子道,“前年,父皇病重,寧允中建議悼太子用戰事來譴扶風出帝都,而後對扶風下手,還是李相嚴斥了寧允中!我說李相是個顧全大局的人。你說,輔聖死後那事,是不是李相做的?”

    “不論是誰做的,都不會是輔聖做的。”謝莫如呷口茶,有條不紊道,“輔聖是自盡,又不是誰殺了她。一個人要死,死前的事總能處理好。不會臨死前再去燒什麼機要東西。說來,陛下對此事怕也是心中存疑的。至於朝廷清洗,借不借這個由頭,也自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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