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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霖冷笑道,“鄭伯一國之主尚且咽下得這口氣,殿下如今不過皇子之身,便覺著難咽了。殿下倘是這等氣性,臣日後不敢再來多擾殿下。”
要說任何工作都是要講究策略的,如謀士這等職位,絕對是要擺足了架子才能幹的好的職位。倒不是謀士們願意裝X,實在是不裝X,僱主就容易犯賤,不聽你的。如趙霖將臉一冷,作勢要起身,大皇子連忙攔了道,“我在請教先生那一日起,已說過唯先生之言是從的。”
趙霖深諳打一巴掌給個甜棗的手段,語氣一緩,屁股坐回椅中,沉聲厲色道,“殿下,凡成大事者,無一不是善隱忍之輩。殿下想成就大事,就要令陛下看到殿下的好處。陛下為人父母,平日裡對幾位殿下都極為珍愛,上遭殿下誤為小人挑撥,言語不謹說了些五殿下的不是,陛下何等震怒,殿下難道忘了嗎?陛下第一所重之事,就是幾位殿下必是兄友弟恭,余者方是其他。”
大皇子道,“我對老二恭敬些不難,但只是恭敬就能……”就能把老二弄下太子之位,來換他自己做嗎?
“殿下非但要對太子以恭,更要侍陛下以孝,關愛其他幾位皇子公主,做足長兄氣派。如此,上侍陛下,下結百官,中則交好皇子公主,行此堂堂正正之事。至於東宮,秦時扶蘇如何,漢武時衛太子如何,隋文帝長子楊勇如何,唐太宗時李承乾如何,就是唐太宗自己,又是如何得到帝位的呢?”趙霖輕聲冷笑,譏誚道,“什麼立嫡、立長、立賢?都是騙人的謊話!帝位,向來是能者居之。”
大皇子聽得心跳如鼓,偏生臉色泛白,耳朵滾燙,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犯了什麼病呢。大皇子看到史上多少太子慘澹收場,頓時信心大增,道,“先生的話,我記下了。”
趙霖道,“殿下秉性直率,臣也知令殿下這般隱忍實在難為了殿下,只是殿下想一想,倘帝位真能唾手可得,那也不是帝位了。”
趙霖的主意改變了大皇子,就是五皇子在家裡都說,“近些來大哥不知怎地,對太子對我們都好的了不得呢。”
“這話怎麼說?”
“你也知道,大哥對太子一向不怎麼服氣,可前兒我們在御前說話,太子但有什麼話,大哥都是附和誇讚的。就是遇著我們,也不擺大哥的架子了,今兒進宮,母妃還說趙貴妃打發人給母妃送了些血燕補身子。母妃雖不缺這個,但趙貴妃著人送東西什麼也是不常有的。”
謝莫如想了想,笑道,“這是大殿下清明了。他身為皇長子,哪怕於帝位無緣,於兄弟序屬,猶在太子之上。陛下不對殿下們格外疼惜,以前大皇子那般,只要不太過分,陛下都不予追究,這是陛下的仁慈。可日子長了,陛下做父親的自然會寬宥於他,想想以後呢?後繼之君可不是他的父親而是他的兄弟,便是為著今後著想,大殿下也該對太子軟和著些。”
五皇子深以為然,道,“大哥能明白,真是大家的福氣。”誰也不願意有個蠢大哥啊。
謝莫如笑問,“現在大殿下還去拜神嗎?”
“拜,怎麼不拜。”五皇子道,“就是外城白雲觀的一個老道,上次你不是讓我去查麼,我還特意見了那道人一遭,瞧著就是尋常人,也不知大哥怎地那般信他。”
謝莫如繼續問,“那大殿下請回家的是什麼神仙,三清道人麼?”
五皇子道,“不是,說是叫紫姑的神仙。”
謝莫如一向是個沉穩人,此時卻是撲哧就笑了,一面笑一面道,“大皇子還是這樣風趣的人,以往我竟不知。”
五皇子摸不著頭腦,道,“有什麼好笑的?帝都里信佛信道的人多了。”
謝莫如笑了一陣方道,“紫姑,紫姑。殿下可知那紫姑是什麼神仙?”
“我又不信這個,哪裡知道紫姑的事兒。據大哥說,靈驗的很哪。”五皇子雖細打聽過他大哥的信仰問題,但關於他大哥信的神仙是什麼來歷,他是不知道的,就聽她媳婦道,“自三皇五帝起,這天地間可謂神仙無數。司藥的藥神,司水的有水神,司火的有火神,司雨的有雨神,更甭提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也各有神仙管著。紫姑也有自己管著一攤子事兒,說來也是家常人家都有的東西,殿下猜一猜,紫姑是管什麼的神仙?”
像五皇子說的,他並不信神仙鬼怪之流,對神仙也不大了解,他媳婦叫他猜,他道,“總不是灶神吧,灶神是灶王爺,既叫爺,肯定是男的,不是什麼姑。”
“紫姑是司廁之神,民間也喚做子姑、廁姑、茅姑、坑姑、坑三姑娘。”謝莫如說著又是一陣笑。
五皇子的表情都不知要如何是好了,五皇子唇角抽了又抽,唉聲嘆氣,“你說大哥這是不是腦殼掉茅坑裡了,他弄個管茅廁的神仙回家做甚啊!?”還是他大哥便秘啊!
謝莫如唇際帶著一絲笑影,“大皇子自有大皇子的打算,紫姑雖是司廁之神,不過,有很多道人都信奉紫姑來進行占卜的。”
五皇子嘆,“真不知大哥在想什麼,還不如信灶王爺呢。”這個起碼是管吃的。
謝莫如道,“不管大皇子信什麼,能叫大哥如此信奉迎進家門的,想來這道人定是別有本領。”
小夫妻倆說一回大皇子的信仰問題,吃螃蟹過了重陽節就是穆元帝萬壽了,萬壽向來熱鬧,更兼兒女們都拼了老命的在穆元帝面前表現孝心,臣子們拼了老命的表現忠誠,好在,穆元帝一向節儉,故而排場控制在一定的奢華範圍之內。
謝莫如與五皇子獻上頗為肉疼的壽禮,跟著每日早出晚歸的熱鬧了五天,方得歇上一歇。五皇子私與謝莫如道,“比上朝當差都累。”其實一般這種場合都是交際的好時機,奈何五皇子不是那等八面玲瓏的人,故而覺著成天對人嘻嘻嘻的,還不如當差幹活呢。
謝莫如笑,“一年也就這五天。”
五皇子忙說,“今年我的生辰宴就不大辦了。”
皇子府的壽宴,哪怕不大辦,該送禮的也得送,謝莫如倒沒什麼意見,道,“怕是你想大辦也沒空呢。我估量著修御林苑行宮的差使還得交給你。”
五皇子心裡也有數,這事既是他做了先期的預算工作,修整定也是他的事。五皇子道,“御林苑行宮不比湯泉宮房舍完整,何況御林苑行宮地方極大,現在天兒冷了,要修也得明白了。”
謝莫如道,“御林苑是前朝用來避暑的地方,倘是明年修,別誤了陛下避暑才好。”
謝莫如這話是沒差的,過了萬壽節,穆元帝就召來五兒子說修御林苑行宮的事了,經他媳婦提醒,五皇子已是心裡有數,道,“這會兒天漸冷了,怕是修不上一個月就要下霜上凍,倒不若明年開春再修,春暖花開,匠人們做活也快。兒子想著,提前令內務府備出料來,介時工料都齊全,一兩個月就得了,正是夏天的時候,那行宮不論避暑,還是行獵,都是極好的。”
穆元帝想了想,這事本也不急,御林苑行宮以往穆元帝用的也有限,不過此次大修也是想用來夏天避暑,聽五兒子說誤不了避暑,便道,“這也好,你安排著內務府先備下料來吧。”
父子倆說著話,四皇子過來稟事,先與五皇子打過招呼,穆元帝並未令五皇子退下,五皇子便在一畔旁聽了。倒不是別的事,翰林掌院上報,說是新科翰林很有些家貧的,朝廷其實有一批廉租房專是給那些家貧的官員租住,租金非常少,只是象徵性的收一些,但這廉租房有些供不應求,還有家貧無住處的新翰林申請不到廉租房,故而翰林掌院報了上來。
這事兒自是工部的事務,四皇子就是過來說此事的,四皇子在工部日久,這事也提前做了功課,四皇子道,“帝都物貴,要是上好地段兒的房租,一處十幾間房屋的小四合院也得七八兩銀子一月,偏僻一些的地方也要二三兩銀子,倘是家裡貧寒在帝都做官,一人還好湊合,要是連家也一道搬來帝都的,且正是官小職微的時候,算上吃喝,的確艱難。再建房舍倒是不難,只是城中實無閒地。”
四皇子有準備而來,穆元帝這裡也有帝都城的大幅地圖,內侍捧上來,五皇子既在跟前,也一併湊過去看了。帝都這地方,寸土寸金的,房舍是越來越多,閒地是越來越少的。四皇子指著外城的一處閒地道,“再建房舍,就得往城邊兒上尋地界兒了。這處原是有一座白雲觀十幾戶人家,雖然有些偏,好在四周清靜,按市價補給銀錢,讓這些人家另尋安置也是好的。”
穆元帝道,“也可。”對四皇子道,“先做個預算出來。”
五皇子私下還提醒四皇子一聲,大皇子很是信仰白雲觀的老道,讓四皇子搞拆遷時客氣些什麼。至於大皇子弄了個茅坑女神進府的事兒,五皇子沒多嘴去提。
四皇子知五皇子的情,應了道,“另撥一處地方給那老道住吧,這也是沒法子,別看工部這辛辛苦苦的建好了地方,介時那些官兒們又得挑三撿四說地方偏僻。”
五皇子拿出他媳婦曾經說過的話略做變化道,“這不過是權宜之所,誰還打算住一輩子不成?挑三撿四的都是沒出息的。要是有出息的,熬個三五年也能自己置個小院兒,何必去占這個便宜。”
四皇子笑,“五弟這話很是,倘有人挑肥撿瘦,我就拿這話教導他們一番。”他這拆遷平地的工程也不小,遷走些道觀住戶,正經開工也得明年春了。”
兄弟倆路上說些閒話,還各有各的差命,出宮便散了。
謝莫如在家裡招待江行雲,江行雲要往南安州去,特意過來辭行的,江行雲道,“帝都的事務都安排好了。那年應了安夫人,卻一時俗事纏身無法成行,如今正好去瞧瞧,聽說南安州氣侯溫暖,過冬尤其舒服。”
謝莫如笑,“那就去吧,有時間到處看看也不辜負這一世。你與陳掌柜說,有什麼事他若不能決斷,讓他到王府來找我。只是你此次遠行,要不要派幾個侍衛給你?”
江行雲笑,“不必,有季師相隨,也有我府中訓練好的侍衛。”
謝莫如便不再多問了,只是命人準備些路上要用的還有給蘇不語的東西,再請五皇子寫了封信,蓋上五皇子的印鑑,一併給了江行雲,江行雲不日南下。
五皇子還說呢,“江姑娘與安夫人交情是真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