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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不語說話,坦率至極。且不論蘇不語的美貌,單這性子已令人喜歡,謝莫如想一想,自己與母親同這位蘇不語並不相識,那麼,蘇不語這是愛烏及屋了,遂一笑道,“你祟敬的是大長公主,我與母親都是凡人。”

    “不凡不凡。”蘇不語笑,甩甩袖子,“你看,咱倆衣裳都一個色兒,這就是緣分。對了,我姓蘇,單名一個雲字,字不語。你叫我蘇哥哥,雲哥哥,或是不語哥哥都成。”

    謝柏涼涼道,“嗯,現今帝都城十個女孩子,八個都這樣叫他。”

    蘇不語訕訕,“反正莫如你隨便稱呼吧。”

    謝柏畢竟豁達,他也沒覺著謝莫如的身世有何不可提的,只是家裡都是諱莫如深的樣子,他不好違忤父母之意。如今給蘇不語說破也好。謝柏壞笑,“莫如你叫他蘇美人便好。”

    饒是謝莫如向來恬淡,此時也無語了,當著女孩子面前,這兩人大男人,一個小喬,一個美人……

    謝柏與蘇不語道,“我家裡還有個侄女,看你那話本子都要著魔了,一會兒你寫幅字給我。”

    蘇不語點頭,問,“莫如,你也看過我話本子了?”要是莫如也跟他求字,那可得好生寫一幅。

    謝莫如笑,“人比書要出眾。”

    蘇不語哈哈一笑,十分暢快,“一會兒讓你見個書比人出眾的。”

    謝莫如問,“李先生也寫過話本子不成?”

    “那小子不是改行賣字了麼。”說到李樵,蘇不語顯然煩惱多多,偏生一肚子煩惱又不知當如何講。或者,當著他們叔侄,蘇不語不欲講罷了。只是,非得極在乎的人,才會露出這般模樣吧。

    謝莫如一笑,轉而細品別院的涼茶。

    李樵來的並不晚,天氣熱,趁天涼早些出門是常識,一盞茶只飲了半盞,李樵便到了。

    不同於蘇不語錦衣華服,李樵只一身簡單的棉布青衫,腳下踩著糙鞋,手持竹杖,簡樸素淨與蘇不語華衣麗服簡直是天上地下。更令人驚訝的是,這兩人雖衣飾大不同,但那相貌,倘不是早知他們一人姓蘇一個姓李,謝莫如非以為他們是同胞兄弟不可。怕是,同胞兄弟這樣肖似的都不多。

    李樵一來,謝柏便道,“莫如頭一遭來別院,我帶她出去逛逛。”便帶謝莫如去了,留下表兄弟二人說話。

    別院建在山腳下,占地頗為廣闊,其時天已漸熱,謝柏與謝莫如在園中假山亭中品茶。謝柏扶欄遠眺,一時方看向謝莫如,欲言又止。謝莫如依舊是那句話,“二叔,不必說。”

    謝柏忽就一笑,他望著謝莫如平靜無波的面容,問,“我不說,莫如你想不想知道?”他再沒見過比謝莫如更有耐性的人。

    假山為一灣溪水所繞,自上而下望去,陽光落於水面泛起點點金光,這光暈有些刺眼,謝莫如回身坐下,道,“過去的事,就像流走的水,永遠不會再回頭了。不論到底是什麼模樣,已經過去了。許多人在意自己的出身,祖先的成敗榮辱,我不是這樣的人。過去的事,畢竟已經過去了。”十年之前,或者更早一些,二叔不過是她這樣的年紀。二叔知道的真的是事實嗎?不,二叔知道的只是結果,而結果,她已經看到了。

    ☆、第26章 遮掩

    謝柏真是服了謝莫如,他都要愁死了,謝莫如只是安靜喝茶。當然,謝二叔愁的是,要不要跟謝莫如說,說,還是不說。

    謝柏望向謝莫如安靜喝茶的側臉,不由問,“莫如,在想什麼?”

    謝莫如將手中茶盞放於手畔高几上,道,“在想這山,不知可有名字?”

    謝家別院就在山腳,謝柏不由一笑,他自小到大的習慣是,想要什麼直說便可。謝莫如不一樣,謝莫如想要什麼會說“這個東西很好”“這叫什麼名字”。他是真的信了,謝莫如是真的不想聽那些方家舊事,不然,謝莫如這樣的性子,斷不會說出這樣明確的拒絕——不必說。

    謝柏道,“這山叫棲霞山,因在帝都以西,又叫西山。”

    謝莫如微頜首,“我在書上看到過。”

    謝柏笑,“時辰尚早,且山上涼快,無甚暑氣,要不要去山上看看。咱們一道去,西山寺素齋是一絕,中午在西山寺吃素齋如何?”

    這提議正對謝莫如心坎兒,謝莫如自是意動,仍是按捺著性子問,“那蘇不語和李先生怎麼辦?”

    謝柏一笑,“他們老大個人了,不必多理,讓管事好生服侍就是。”交待好管事服侍蘇李二人,謝柏便帶謝莫如出了別院,往山上去。謝莫如命紫藤、梧桐相隨,道,“帝都最有名氣的應該是天祈寺了,據說天祈寺是千年古寺。我在書上看,西山多貴人別院,避暑之處。”

    “對,咱家別院在山腳,省了爬山的辛苦。再往上就是李樵家別院了。”謝柏指給她一條通幽小徑。

    謝莫如微微皺眉,李樵到謝家別院時,手持竹杖,腳穿糙鞋,而且,兩者都不是裝飾著好玩兒的。糙鞋是半舊的,鞋底帶著泥土糙屑,竹杖底端已有裂紋,可見是用來方便走路的。蘇不語騎馬而來,定是住的遠,可李樵這樣子,也不像住得近的。謝莫如不及多思,就聽謝柏道,“其實西山寺也是名寺,只是不比天祈寺歷史悠久,且天祈寺供奉著皇家香火,自然更貴重一層。不過,西山寺香火也極旺,在帝都也能排前三了。西山寺的方丈文休法師是有名高僧,佛法精深,更勝天祈寺方丈。”

    謝莫如道,“文休大師還在西山寺麼?”

    “自是在的。大師在西山寺落髮出家,一直在西山寺精研佛法。”謝柏笑,“這山上名勝景致也不少,說來最有名的景致就是山腰的萬株梅林,現下是看不到,待冬天咱們來看,萬株梅花似火,真乃帝都勝景。”

    謝莫如雖是人生頭一遭上山,卻能搭上謝柏的話,道,“我在書上看到過,說這梅林當初便是由前朝明月公主命人所種,其景可想而知。”

    謝柏想通,如今反少了許多忌諱,隨口道,“太祖當朝後,將此處梅林連同梅林宮賞賜給寧平大長公主做了別院,聽說以前大長公主每年冬日都會過來賞梅景。你母親不喜梅花,偏愛杜鵑,杜鵑院的杜鵑樹便是當年命人自南越移植而來,整個帝都城,再沒有這樣漂亮的杜鵑樹了。”

    雖不諱言這些事,可乍然提及,謝柏仍是有些酸楚,反是謝莫如,只是靜靜聽著,樹木濃蔭下,陽光點點斑斑灑落,面前山路崎嶇蜿蜒,謝莫如眉梢都未動一下,謝柏問,“莫如你喜歡什麼花?”

    謝莫如想了想,“沒什麼太討厭的花,花隨時令,或開或謝,開放時,添一景,凋零時,也自有別的花來妝點景致。四時都有花開,於我沒什麼差別。”

    謝柏問,“那有沒有喜歡的東西?”

    “當然有。”謝莫如笑,“是人便有喜惡,我只是對花糙平平罷了。”

    “我喜歡看書。”謝莫如道,“這世上若沒有書,該有多寂寞。也喜歡字畫,李先生的字畫就很好。還想學騎馬,二叔你有空能教我嗎?”

    謝柏挑眉,“莫如你素來貞靜,怎麼會想學騎馬?”

    “二叔不是說有許多豪門的女孩子都會騎馬狩獵麼,倘不會,以後出去說起來,豈不沒面子。”謝莫如說著一笑,眉目舒展,仿佛清風流雲,“這是藉口,其實主要是我想學。看二叔騎馬,就覺著很威風很自由。”

    謝柏笑,“等回去先給你置辦套行頭,有空咱們再出來,待你練好了,帶你打兔子如何?”

    謝莫如點頭,“甚好甚好。”

    謝柏嘆,“莫如你小小年紀,不能總這樣老氣橫秋。”

    “那要如何?”謝莫如問。

    謝柏道,“女孩兒家,要嬌俏甜美,應該說‘好啊好啊’,再想法子好生謝謝二叔。”謝柏還沒說完,謝莫如已是一幅消化不良的樣子,謝柏哈哈一笑,也說不下去了。

    其實這山,謝柏已來過多次,不過謝莫如興致頗濃,許多花糙樹木,以往只看過圖譜,這次見著實物,不免路上多盤桓了些時間。

    待叔侄兩人到了西山寺,已是未初。西山寺是名寺,平日少不了達官貴人往來,寺中和尚亦是練就出一幅好眼力,知客僧一見是謝柏,笑,“二公子前來,要拈香麼?”竟是認得謝柏。

    謝柏看向謝莫如,謝莫如搖頭,“我們是慕名而來,略坐一坐便好。”

    知客僧心說,慕名而來還不拈香呢,不過,看這時辰,他也知道客人或是乏了或是餓了,笑道,“今日香客甚眾,大的廂房已經住滿了,後院臨湖還有一間空房,倒還雅致。”

    謝柏點頭,道,“我們還未用飯,可有素齋來一席。”

    知客僧自是一一應下。

    知客僧給安排的地方很是不錯,湖畔植滿桃樹,雖無春日灼灼其華的景象,如今碩果壘壘,亦有一番趣味。何況,這寺中的素齋味道亦是出眾,雖不外乎是豆腐、菌子、青菜之流,卻做的鮮美可口,清淡適宜。謝莫如道,“用素油、素食做出這等席面兒,實在難得。”

    僧人端來香茶,笑道,“這是祖師親制的野茶,施主嘗嘗。”

    侍女接了茶奉上,謝莫如問,“文休法師在嗎?”

    僧人一愣,道,“小僧專司知客一職,祖師的事倒不清楚。”

    謝莫如道,“你能去問一問麼,昔日我讀法師所著《萬里行記》,有幾處不解,如果文休法師在寺中,可否當面請教?”

    僧人並不知謝莫如身份,不過謝柏他是認得的,見謝柏並未反對,應一聲退下。

    待僧人去了,謝柏方道,“文休法師還寫過遊記?”老和尚得道高僧,是指他在梵文佛經上的成就。

    “我也是在一本舊書里看到,那時文休法師尚未出家,倘不是在另一本書看到有記載文休法師的俗家名字與經歷,我還不知道那遊記是法師所著呢。”謝莫如道,“非常精彩,比話本子好看的多。二叔要看,我借你。”

    想上次謝莫如打發丫環將蘇不語的《人間記》送給謝莫憂的大方,這次一聽就知是謝莫如心愛的書,連出借都這般不舍,謝柏笑,“好。”

    文休法師在和尚界聲名卓著,依文休法師的地位,當然不可能過來見謝家叔侄,一時,小和尚相請,叔侄兩個便去了文休法師的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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