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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柳扶風不會自我感覺良好的認為自己是那“一人”,柳扶風道,“倘有此人,非咱們王爺莫屬。”
李九江望向柳扶風,那張精緻恬淡的臉上露出一抹另有深意的笑來。
柳扶風頓時心驚。
他,他原本投靠五皇子,就是想弄個差使,出人頭地。
五皇子對臣屬一向厚重,你有功勳,他絕不會少了你的。所以,柳扶風今日之地位,是他先前都未敢想過的。
柳扶風想的,也就這麼多了。
當然,五皇子這般為人,柳扶風也想著,這輩子必要忠心於五皇子的。
但,再多的,他就沒想過了!
他並非愚鈍之人,他只是沒想過。
在柳扶風的心裡,能在閩地立些戰功,報答五皇子知遇之恩,助五皇子靖平閩地,便是他臣屬之責了。他真的未想過再多。
再多……
如李九江說的,助五皇子靖平靖江王府,立此不世之功。
五皇子倘有此不世之功,閩地不足以賞!倘有此功,那麼,在朝中,又有哪位皇子之功勳能與五皇子相比擬呢?
沒有的。
介時,怕是東宮都要在五皇子的光輝之下黯然失色。
柳扶風望向李九江雲淡風輕的面龐,這是李九江的意思,還是五皇子的意思,或者是謝王妃的意思?
不。
柳扶風在心底深處悄悄的說,或者,這也是我的意思。
我就是這樣期盼的,我期盼的我的主君走得更高,走得更遠,我從心底認為,我的主君配得上更好的位子。
李九江端起一盞苦茶,慢呷一口,道,“扶風,你掌軍一載有餘,閩地還從來沒有過一場大勝吧?”
柳扶風長眸微眯,盯向李九江,李九江繼續雲淡風輕道,“現在,時機到了。”
☆、第201章 臣心之二
柳扶風過來閩安城,主要就是表達下自己的立場,他身為五皇子的心腹,又是掌兵重臣,必然有其立場所在。柳扶風並非唐總督那等對待事情往往含而不露最後才表明態度的老狐狸,他年輕,決斷力一流,而且,當斷則斷,所以,柳扶風既然心意已定,海港之事自有李九江等人籌劃,但他身為掌軍重臣,來到閩安城後,再有人來打聽他的心意,柳扶風就直說了,他希望建海港。
柳扶風而今地位,非但是他在藩王府的地位,依他的官位,他平國公世子嫡長子的出身,在帝都也能排得上一號了。他說,支持海港建設。
這話自柳扶風嘴裡說出來,是有份量的。
柳扶風特意過來,就是想同五皇子主屬心意一致,五皇子的心意,早從他遞上的奏章中就能知曉了,柳扶風來,其實就是想同五皇子說一聲,老大我支持你啊。
通俗的說,就是如此。
五皇子所受阻力,柳扶風也看得出來,不要說唐總督蘇巡撫等人各有各的難處與計較,去帝都未歸的張長史不算,薛長史都未置可否。這未置可否已能看出,薛長史其實是不支持此事的。薛長史更傾向於,安安穩穩過日子。
柳扶風這樣大刀金馬擺出支持五皇子修建海港的陣仗,薛長史還特意請柳扶風吃酒,是想勸一勸這年輕人,薛長史道,“我也不是不支持此事,只是頭一樣難處,沒錢。第二樣,就是有錢,萬一海匪作祟,建了豈不白建。”
薛長史擔心的,跟唐總督蘇巡撫擔心的差不離,蘇巡撫特意將閩地收支給五皇子看,蘇巡撫的意思很明確,閩地再經不得加稅了,每年收入就這些,這還得是老天爺賞飯吃才有這些收入。萬一什麼時候,鬧個飢啊災啊的,連這些收入都沒有。蘇巡撫受其父蘇相教導,善待百姓,五皇子要想刮地皮,他第一個不干。
唐總督的顧慮就更多了,唐總督先從事實的難處入手,“朝廷不能同意的,先時那一場大敗,咱們元氣未復不說,這建海港,沒有幾百萬銀子下不來,有這銀子,朝廷寧可用在王爺練兵上。”
五皇子嘆,“說來說去就是沒錢哪。”
唐總督補一句,“有錢也不會支持咱們閩地建海港的。”
五皇子悶著不說話,唐總督悄聲勸說,“按理這話不是該老臣說的,如今老臣多句嘴,去歲王爺把戶部的事捅出來,今兒王爺這事,戶部就得給王爺使絆子。”
五皇子道,“戶部因去歲之事,已是換去了許多人……”說著,他也說不下去了,五皇子並不是自欺欺人的人,太子掌戶部多年,對戶部的滲透肯定比他想的還深,要是太子給使絆子,大皇子與他也有嫌隙,定不會放過落井下石的機會。五皇子在朝中沒人,就是有人,也不過太子、大皇子聯手,這事兒從朝廷上看,的確不大容易通過。
戶部之路不通,五皇子也沒想著建海港之事這麼容易被朝廷批覆,五皇子道,“等等看吧,天無絕人之路,總有法子的。”
唐總督看五皇子這不撞南牆不回頭的脾氣,也沒法子再勸了。
唐總督這裡勸不下五皇子,偏又來了聞風而至的柳扶風,柳扶風真不愧是五皇子帶來閩地的人哪,三品昭勇將軍的官位了,還這樣沒定性。
是的,在唐總督眼裡,柳扶風這種一來就嚷嚷著支持五皇子建海港的,實在是愣頭青的可以。哎,柳扶風可算是天生的將領,但政治上,委實太不成熟了有沒有。
唐總督準備,勸一勸柳扶風,柳扶風不愧是五皇子心腹,倆人真是一條心,也是同一個看法,遇著難題,五皇子說,“天無絕人之路。”
柳扶風則道,“沒銀子去找銀子就是了。”
唐總督一噎,不恥下問,同柳扶風打聽,“扶風你這是有主意了?”
柳扶風將頭一搖,“沒有。”除非去搶,但閩地的富戶其實也有限,再者,不到萬不得已,柳扶風乾不出強搶的事。
唐總督給他氣死,柳扶風繼而道,“但我想著,要一門心思做什麼事,總能做成的。”
愣頭青啊,愣頭青。
也就愣頭青會相信什麼“有心人天不負”啥的歪理邪說,如唐總督只會信“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唐總督頭疼,守著這麼一群愣頭青,他簡直頭疼欲裂。
相對於唐總督,蘇巡撫就一門心思管著閩地政事,建不建港的,這位大人提出難處後就不打算管了,反正五皇子想加稅沒門兒,只要不刮地皮,蘇巡撫就沒啥意見。蘇巡撫的話是,“王爺此心此意,臣亦深為敬佩,只是咱們閩地財政難以支撐。閩地的百姓,這些年因練兵抗匪,稅賦已是極重,再不能輕加一星半厘的。依臣所見,倘朝廷能撥些銀子下來,這事就好辦了。”
甭看蘇巡撫說的大義凜然,其實就是想讓五皇子在穆元帝那裡撞個南牆,撞個滿頭包,五皇子也就不折騰了。
事情的發展,也與唐總督蘇巡撫所料無差。
謝尚書帶著刑部的捕頭過來查大皇子遇刺案時,穆元帝的手書也到了,五皇子先安置了太丈人,再看自家皇爹的手書。基本上就是這麼回事,穆元帝讓戶部預算了回建海港的銀錢,這數字一算出來,穆元帝就直接把帳給五皇子看了,意思就是,朝中暫時沒這些錢,建海港的事緩一緩無妨。
也就是否決了五皇子上書的意思。
不過,穆元帝想著五兒子實在是個用心辦事的好兒子,賞賜了五皇子不少東西。
五皇子看過手書,再將手書給媳婦看了,謝莫如瞧過後並沒說什麼,道,“朝廷不願意出銀子,那就想個不使朝廷銀子的法子。”
五皇子道,“自從我說要建海港,蘇巡撫見著我就說日子艱難,他把明年的預算都算出來了,是甭想從他那兒弄出銀子來。要是加稅,百姓就太苦了。”五皇子自己也想去刮地皮。
謝莫如道,“士農工商,最有錢的不是士族,而是商賈。”
“找商賈出錢?”
謝莫如知道朝廷難給這銀子,只得將主意打到商賈頭上,謝莫如道,“得想得讓他們心甘情願,雙手把銀子捧出來的法子。”依謝莫如的脾氣,讓她找商賈借錢是不可能的。朝廷那裡,怕是不肯拿錢,那麼,還是得找商賈出錢。但,這錢得出得心甘情願才好。
“可是有什麼好法子?”
“我跟商賈又不熟。”但法子是有的,謝莫如道,“再者,咱們又不知道建海港的流程,先把這些弄清楚。至於商賈,把建海港的消息漏出去,還怕他們不上門麼?王爺莫急,等等看。”
五皇子立刻醒悟,“先放出餌?”
謝莫如一幅莊嚴面孔,頜首,“然也。”
五皇子看他媳婦一本正經的模樣就想笑,五皇子沒忍住,笑出聲來。謝莫如瞥他,笑個什麼呢笑個沒完,謝莫如道,“穩重些。”
五皇子笑,“我笑你呢,算計人也這樣神聖莊嚴。”
“很好笑?”謝莫如問,她怎麼一點兒不覺著好笑。
“不好笑,一點兒不好笑。”五皇子憋著滿肚子笑,道,“我去瞧瞧太丈人,晚上設家宴,請太丈人、阿芝夫妻和二小姨子一道來長春宮吃飯吧。”然後,就憋著一肚子笑去了。
謝莫如深覺五皇子定性還是差一些的,無緣無故就笑得跟個二傻子似的。
哎。
紫藤自外進來,繡鞋踩在青石鋪就的地磚上,沒有發出半點聲音,紫藤低聲稟道,“娘娘,二姑娘那裡已經安排妥當了。”
謝莫如對於謝尚書一道把謝莫憂帶來的事沒什麼看法,估計過些天謝莫憂就得去戚三郎那裡了。既然謝莫憂來了,無非就是多安排一處房子安置。
謝尚書卻因謝莫如的安排有些思量,謝尚書與其屬下隨從都住進了藩王府,謝莫憂也單獨安排了院子,但只是一處二進小院,不遠也不近,很符合謝莫憂的身份——臣屬女眷的身份,而不是藩王妃妹妹的身份。
謝尚書擔心謝莫如知道謝莫憂做的那些不妥事,哎,謝尚書知道這事也生氣,但謝莫憂肯認錯,親孫女,謝尚書總希望能再給謝莫憂一次機會。
謝芝同祖父說了在藩王府當差的事,又道,“今年又是秋闈之年,大姐姐說讓我好好準備,今年就在閩地秋闈。”
謝尚書一時沒想到這個,有些詫異,“在閩地秋闈?”
“是啊,在這兒當差,可以把戶籍做個遷移,在閩地秋闈。”謝芝道,“大姐姐說,讓阿雲和阿遠哥也跟著下場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