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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莫如就是安撫戰亡官員的家人,這方面,她有不錯的臂膀,唐夫人就幫著安撫武官家屬,蘇夫人負責文官家眷。若是有女性長輩在的,安排可靠住處,若只剩下孩子的,就送到謝莫如這裡,謝莫如來安排。
江行雲這裡讓徐黃二人去安撫城中商賈,徐少東心有餘悸,道,“真是險中又險。”他跟著大部隊逃命時還以為閩地真的完了呢。
江行雲道,“此次大勝,閩地總有數年安穩。”
黃悅同江行雲道,“吳地底蘊,可不止這些。”
“潰逃的海匪僥倖有登船的,據說都被段四海收入囊中。”江行雲一笑,“吳地,是不會看到任何一艘船回去的。”
聞此消息,徐黃二人不由暗暗心驚。
江行雲道,“對了,我們這裡也留下了十幾艘大船,你們認不認得懂得船舶建造的人。”
二人皆道,“倒是有懂的。”
“有多少?”
倆人商量後道,“老師傅不多,只有二三人。”
“讓老師傅們準備一下,一會兒我著人送他們去軍前,柳將軍有事。”
柳將軍,此時說柳將軍,除了全軍統帥柳大將軍,還能有誰?雖然這樣的老師傅對於哪個商家都是極為珍貴的存在,二人還是立刻應了。他們以後想進行海貿,少不了與軍方打交道。
總之,閩地大勝,徐黃二人更是增強了跟著江行雲乾的信心。
但,此戰,也不是沒有遺憾。
江行雲就與謝莫如道,“我以為段四海怎麼著也得跟著靖江王的人一併登岸撿個落呢。”
“是啊,他們要跟著一併登岸,此次也能一舉消減段四海的實力。”謝莫如笑,“十事九難全。倒是段四海打得一手好劫,收攏了不少靖江王的殘兵。”
江行雲道,“這個段四海,以後定是勁敵。”當初這誘敵之計,針對的不只是靖江王,還有段四海。誰曉得靖江王的人上了當,倒是段四海這傢伙,非但沒上當,還跟著撿了不少東西,除了收攏靖江王的殘兵,還有靖江王留在沿海的大船,段四海偷了不少回去,要不是柳扶風率人回去的快,得給偷沒了。
謝莫如笑,“天大地大,各有各的地盤兒。好在他一時還危脅不到我們。”
江行雲深以為然。
倆人正說著話,五皇子過來了,江行雲起身道,“我先回了。”
謝莫如有些詫異江行雲這就要走,還是點點頭,道,“哦,那你就去吧。”
自從見五皇子哭那一路,江行雲見五皇子就有些不自在,江行雲這輩子,啥人都見過,平生唯獨最見不得一種人:哭包。雖然知道五皇子是裝出來的,但那一路,硬生生把江行雲給哭傷了,自此見不得五皇子。
五皇子見江行雲告辭,還道,“此次議功,斷不會委屈到江姑娘。”
“有勞王爺。”行一禮,江行雲就走了。
五皇子還道,“江姑娘怎麼怪怪的。”
謝莫如起身迎一迎五皇子,笑,“大約是見你不大好意思。”
“這是為啥?”五皇子哈哈笑,“就是先時在路上,那也是商量好的。”
五皇子並不介意路上江行雲出言不遜,若非如此,戲怎能做得逼真。實際上,五皇子不知道當時江行雲看他哭一路是真正火大。當然,這也能從側面說明五皇子演技委實不錯。五皇子從來不肯委屈身邊人的,江行雲既與國有功,五皇子道,“我想稟明父皇,給江姑娘授官。”
“這也好。”謝莫如道,“凡與國有功,必要有其封賞,才算公道。”
“還有件事要同你商量。”五皇子有些吞吞吐吐,不好開口,謝莫如最見不得他這樣,嗔道,“有話就說,看這磨唧樣。”
“是這樣,現下不是銀錢緊張麼,我想著,咱們的王府暫緩一緩。待安穩下來,再重建王府。”家裡虧得他媳婦會藏錢,損失不大,按理該先建王府的,可蘇巡撫見天的哭窮,五皇子一心軟,這銀錢就給蘇巡撫哭去不少,有些不湊手。不光銀錢,現下百姓正重整家園,怕是抽丁也不好抽。
“眼下正是收成的季節,建王府倒不急。要我說,建不建都無妨,殿下難道忘了,我們就藩三年,該回帝都陛見請安的。”謝莫如笑。
“這回閩地安穩了,陛見後,我想帶母妃過來,好一家子團聚。”
謝莫如曲指輕敲膝蓋,思量道,“咱們這一去,短時間內,怕是難回閩地。”
“這是為何?”五皇子道,“我也捨不得父皇,可閩地只是剛一場大勝,靖江底蘊何其深厚,以後怕還有仗要打。”
“陛下平生大患,就是靖江了。”謝莫如道,“當初令永定侯練海軍,也是為了遏制靖江局勢。可惜永定侯大敗,當時殿下剛主審過科弊案,得罪的人多,就給他們推到了閩地。如今殿下勝了,陛下下一步所想,必是蕩平靖江之事。”
五皇子心下微動,他也認同妻子的看法,道,“此事我也想過,咱們閩地,正挨著靖江王封地,父皇若有此志,正是用咱們的時候。”
看五皇子這滿腔的雄心壯志,謝莫如緩緩道,“整個吳中,其實都是靖江王的地盤,閩地可偶有一勝,但要蕩平靖江,一個閩地是不夠的。當時太祖皇帝給靖江王定下靖江封地,其實有其用意所在。靖江雖富有鹽鐵,但戰略上不算突出,它北接魯地,西臨安徽、江西,南接閩地,而吳地,在四者包圍之中。如果想真正收回靖江之地,必要魯地、安徽、江西、閩地四下聯手,將靖江困於其中,方能慢慢消減靖江實力。”
“我也這樣想。”五皇子深覺遇到知音,越發有了談興,道,“咱們這裡,閩王一時半會兒總會消停。但這隻算局部小勝,真正想大敗靖江王,限制其王權,必得四地聯手,合圍靖江才行。我正想著回帝都同父皇說這事兒呢。”
“殿下這樣想是對的,只是此事有一樣天大難處。”
“難處多了去,我們與靖江此戰,備戰足有三年。想真正收回靖江之地,何止再一個三年。還有軍備支出,也是大數目啊。”五皇子感慨。
謝莫如笑,“能用銀錢解決的,就不算難事。”
“那還有什麼難的,只要勤於練兵,把兵練熟,給我六年,我有信心收服靖江。”先前五皇子也沒想過能大敗靖江王,如今勝了,五皇子信心大增。
“殿下論身份只是閩地藩王,可殿下提出的意見是四地聯合圍困靖江,殿下的權限在靖江,難不成殿下學能管了魯地、安徽、江西的事?”謝莫如這一問,真把五皇子問住了,五皇子道,“我並不是要攬權,可是依我所想,要成合圍之勢,必要四地聯手。而且,這打仗不比別個,必要有一人掌全局,總不能魯地設一位將軍,安徽設一位將軍,江西設一位將軍,閩地由我做主,那我得問問,到底聽誰的?若沒個做主的人,這事兒難成。”
“這就是合圍的難處所在。”
五皇子道,“這也只是暫時打仗時這樣,待靖江平了,咱們就不管別處的事兒了,還是回咱的封地去,還不成?”
“殿下願意,我也願意,這不只是出自私利,從大處想,皇子中,只有殿下有與靖江王交手的經驗,而且,殿下打了勝仗。只是,殿下再多想一步,此次閩地大勝,朝廷封賞必是厚賞。殿下身邊的屬官朝臣,必皆有所賞。而靖平靖江之事,較之此戰,重要百倍,所以,一旦收服靖江,將來的軍功封賞必非今日所比。正因如此,會有許多人不願意看到殿下主持此事。不然,將來以何酬殿下之功?”
其實,五皇子現在不能不說沒野心,他與太子不睦時,尤其太子給他下絆子時,五皇子惱怒時心中也升起過對太子的不滿。不過,五皇子道,“這仗都沒打呢,難道就有人這般忌諱我?”五皇子雖然有些小小野心,他依然認為,先把靖江打下來,再說別的呀。
五皇子道,“難道我只管閩地的事都不成?誰願意做這四地的統籌大將軍誰做好了,閩地畢竟是我的封地。”封地的事,總不能不讓他管吧。
“殿下當然能管閩地的事,但殿下是皇子是藩王,若四地設統籌大將軍的話,朝中哪一位臣子的官爵能在殿下之上呢?他既官爵不比殿下,如何能越殿下而行權?若不能一攬四地之權,又如何能統籌圍攻靖江之事?”
五皇子咬咬牙道,“若是為朝廷大事,我讓些步也是可以的。”如果朝廷正式對靖江出兵,五皇子怎麼也都想參加的,他總不能在帝都閒著。
“要怎麼讓?倘軍事認知上有所衝突,誰願意讓?讓一次可以,誰願意讓兩次,讓三次?難道殿下藩王之尊,要受別人管制吩咐?”
五皇子立刻閉嘴不言了,他平日間沒什麼架子,也平易近人,但閩地的事都是他說了算的。他要做什麼,也必能做成的。要換叫他聽別人的吩咐,除非發號施令的是他爹。
“朝中沒人比我更有經驗。就是臣子中,難道還有比扶風懂用兵的?”五皇子道,“除了我,你說說,還有誰比我更合適?”五皇子自己都想不出。
“臣子中沒有,皇子中有。”
“誰?”不可能啊,他哥他弟都沒出過帝都。
“東宮。”
五皇子大驚,險沒從榻上跳起來,失聲道,“絕不可能!東宮為一國儲君,怎麼可能親掌兵事!朝中又不是沒可用之人。”
謝莫如篤定,“殿下不信,只管走著看。有一事,我希望殿下聽我的。”
“絕不可能,朝中文臣武將無數,東宮為國之儲君,怎能親臨戰事!”他媳婦說話一向准,這次五皇子是不能信的。
“殿下,什麼是政治?”
五皇子一時不能言。
謝莫如自問自答,“政治就是交易與妥協。”
要是謝莫如早八年說這話,彼時年輕的五皇子定是要駁一駁的,但在朝中當差數年,就藩三載的成熟藩王,對此回答,竟一時駁不出。他為了收攏唐總督,都要把小唐擱到藩王府為官,蘇巡撫不可謂不忠心,他仍是擇蘇巡撫一孫為兒子伴讀……如果說得難聽些,這裡面有交易也有妥協。
五皇子長嘆,“交易與妥協的前提應該是把朝廷建設好,而不是人人私心私利,只為爭權奪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