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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氏道,“有勞母妃掛念,仍是覺著身上沒力氣。”
孫姑姑有些為難,還是道,“娘娘聽李太醫說王妃無大礙了,還想請王妃進宮說話呢。”
鐵氏的臉直接冷了,淡淡道,“請姑姑替我同母妃請罪,我實起不得身。這李太醫,既不得用,明兒我另請一個吧。”卻是一點面子與餘地都沒給鐵氏留。
孫姑姑開天闢地頭一遭吃了鐵氏的冷臉,連忙笑道,“這也是奴婢多嘴,王妃只管好生休養,娘娘在宮裡記掛王妃呢。”
見鐵氏不語,孫姑姑道,“娘娘吩咐,奴婢還要去看望六殿下。”
鐵氏吩咐身邊侍女帶了孫姑姑過去。
待孫姑姑看過六皇子,過來辭鐵氏時,鐵氏沒再見她,只令侍女相送。
鐵氏出身名門,父為高官,這點骨氣還是有的,自始至終,根本沒為六皇子求半句情。
待朝中彈劾六皇子帷簿不修的奏章上來,穆元帝直接道,“六皇子糊塗,身體也不好,禮部差使交給七皇子暫理,即日起,六皇子移到皇莊休養。”哦,同去的還有李側妃。
穆元帝根本沒殺她,就把她與六皇子蒙著眼睛下放到了一個叫不出名字的窮山溝,當然,衣裳從裡到外換了粗布,一絲貴重物都不許帶。那地方,山是青山,水是綠水,出入皆靠攀崖涉水,整個村沒一個識字的。沒別的優點,就是窮。六皇子說自己是皇子,別人都當他腦子有病。想回帝都,你知道這是哪兒麼?就靠兩條腿,隨便走起!能走出山崖,就算六皇子有本事。至於吃啥喝啥,路上盤纏飲食,平白誰給你吃的?既非老弱病殘,也沒錢去買,沒三天,六皇子死了回帝都的心,一個饅頭癟死英雄漢,六皇子為了不餓死自己和真愛,去替地主家做長工了。因為沒有種田技術,只能做最低端的苦力。六皇子倒是識字,只是咱們這裡都是種田的,用不著秀才啊。至於李氏,在山溝里倒是水靈靈的一朵小白花,山里人家多數是淳樸的,只是亦有些娶不上媳婦的老光棍,李氏不敢離六皇子半步,不過,六皇子都淪落做長工了,他武力值且低,哪裡能護得了李氏。好在那地主不錯,給李氏安排了個灶頭活計,於是,沒三天,李氏就成了燒火丫頭。
如此過了半年,六皇子見著粗手粗腳,面黃腰粗的李氏,都有些想不起自己與李氏的愛情了。在偶有一次見著李氏背著他偷偷囁咬雞骨頭,囁出滋滋滋的響聲時,六皇子已覺著自己為這個女人發昏,委實不值。待春去夏來,李氏已經習慣叉著桶粗的腰與來廚下的小子們耍黃腔了,六皇子終於大夢初醒,痛哭失聲。
而帝都,此時剛剛接到太子奏章,太子為襄助江南戰事,過年都沒回帝都,此次奏章內容,亦是滿朝皆驚,因為這一封是太了彈劾南安侯避戰畏戰的奏章。
如此,靖江未平,太子與南安侯之間已是硝煙四起,一觸即發。
☆、第239章 交鋒之一
所有事情的發生都不是沒有原由的,而且,也不是突然間的發生,便以至如斯境地。
就譬如太子親自動手參劾南安侯一事,早便有徵兆。
早在年前,太子命人遞到帝都奏章便說戰機已至,可捷取靖江。
不過,穆元帝問南安侯時,南安侯奏章中則言,江南的進攻還需再等一等。於是,這一等,就又等了小半年,可不就把太子等急了麼。
太子的心思,其實明眼人都猜到了一起,去歲到江南行賞,倘賞賜結束太子直接回帝都也就沒什麼事了,結果,太子沒回來,他留在江南襄助戰事。這一襄助,江南沒什麼起色,或者沒什麼大的戰績,太子怕是不好回帝都的。
如此,太子急著南安侯出戰打一場大大的勝仗,南安侯為江南大總督,軍隊在他的手裡,他有自己的考量。主要是,南安侯的立場問題,南安侯並非東宮系,他是正經帝王系官員。何況,南安侯打仗多年,打仗靠的是真刀真槍,動轍上萬人的生死問題,南安侯怎能不慎重!他是不會為了東宮的利益而去打這場仗的!
起初大家念在各自身份,還都委婉型的,待時日一久,南安侯根本沒有配合東宮系的意思,太子也按捺不住來了火。太子本就是天之驕子,何嘗被人這般冷待過。其實在太子這封奏章送來前,吳國公早與南安侯交鋒多次。
太子雖然一直是站在吳國公這邊兒的,但如此直接在朝中對南安侯發難,也是頭一遭。
謝莫如曲指敲敲膝蓋,眸中快速的閃過一抹亮光,璀璨至極,她道,“太子急了。”
五皇子亦做此想,五皇子是做過實權藩王的人,其實底下人意見相悖是很常見的事,為上者,聽取雙方意見做出判斷既可,似太子這般直喇喇的同南安侯翻臉,不是為上者的氣度,畢竟兩人只是對江南的看法不同,南安侯是國之棟樑,有事也該好生商量,實在商量不成,由父皇決斷既可。一國儲君,不好這樣直接與國之棟樑為著國家大事在朝中打擂台的。當然,由此可見太子對南安侯之不滿也是真的。還有一點,太子只是太子,東宮只是儲君,現在朝中拿主意的人到底還是他們的父親,太子與南安侯直接交鋒,算是怎麼一回事呢?
五皇子道,“我早說不能叫太子去,太子去還不如四哥去。我當初那樣說,太子只當我有私心,看吧,這一去果然出事兒。”
謝莫如搖著團扇給五皇子扇風,說他,“你在家抱怨有什麼用,倒是與陛下說去。”
“我早說了。”五皇子道,“只是這話我以前就說過,現在說,也只是老生常談。怕有人會當我是出自私怨,不能取信於父皇。”
“那該說的也要說。”謝莫如與五皇子在此事的立場上自始至終都是一致的,打仗不聽將軍的,難道去聽太子的?太子又沒打過仗。
五皇子憂心忡忡,“我看這回南安侯危險了。”東宮拿出臉面與南安侯死磕,他爹如果支持南安侯,那麼,太子顏面何存?東宮威信將一敗塗地。就算他爹支持南安侯,南安侯與太子結下仇怨,以後的日子怕也不大好過。倘他爹偏信太子,江南何去何從,就格外令人憂心了。
五皇子問謝莫如,“你說,這回誰勝誰敗?”
謝莫如篤定,“南安侯要危險了。”
五皇子對他爹一向有信心,道,“父皇便是支持太子 ,也會保全南安侯的。”
“不是說這個。”謝莫如搖頭,“殿下只看到明面兒上的表章,只憑這一封奏章,陛下怎會換下江南統帥?太子此章,只是個開始,殿下別忘了,寧榮大長公主與靖江王是同胞兄妹,算來靖江王是南安侯的嫡親舅舅。去歲南安侯何等驍勇,今年一場戰事皆無。怕就怕有人參南安侯礙於私心,不肯出兵啊。”
五皇子一聽這話就來氣,卻也沒跳腳,忍氣想一時,五皇子兩道濃眉皺起,“說南安不肯出兵還是客氣的,倘有惡毒的,誣告南安侯勾結靖江王,圖謀江山都有可能。”
五皇子頓時坐不住了,道,“你先用飯,我得去跟四哥說一聲。”
謝莫如拉住他,“急什麼,哪時就差這一頓飯的功夫,你這裡老實吃飯,也別耽擱了四皇子的晚飯。吃過飯,什麼事不能商量?”
五皇子道,“火燒眉毛,哪裡能等。”
“有的是功夫,剛開始哪怕有人這樣說,陛下定也會斥責,起碼得等內閣的動靜,此事才見分曉,哪裡就是一朝一夕的。你聽我的,老實吃飯,孩子們這就要過來了。”
五皇子只得坐下等吃晚飯,與謝莫如道,“你說南安侯會怎生應對?”南安侯也不是白給的呀。
謝莫如道,“倘我是南安侯,立刻請旨回帝都。江山又不是姓胡的,操這心做甚?你們老穆家愛怎麼著怎麼著唄。太祖立國,就把前朝皇室殺的差不離了,但前朝大臣們呢,北嶺先生算是有骨氣的,無非是一臣不侍二主,還有如晉寧侯之類的,轉投新朝,照樣顯貴。”
五皇子聽得心肝兒直顫,低聲道,“以後可不許說這話,什麼叫‘你們老穆家’,是‘咱們老穆家’。再說,江山是咱們老祖宗打下來的,這怎麼能不操心呢。”五皇子說的都是實心話,五皇子與謝莫如其實算是表姑舅親,五皇子的祖父太祖皇帝,與謝莫如的外祖母輔聖公主是嫡親兄妹,太祖皇帝與輔聖公主的老娘世祖程皇后,這是五皇子的曾祖母,謝莫如的曾外祖母,論起來,五皇子與謝莫如委實親緣不遠。
謝莫如搖搖團扇,“我也就這麼一說,要擱我,我就這般,以退為近。”
五皇子正想再跟妻子商量些事,大郎幾個連帶著小伴讀們都過來了,手裡一人拿著幾張墨紙,謝莫如笑問,“課業寫完了?”
大郎點頭,“母妃,我們都寫好啦。”
五皇子接過兒女們的功課挨個檢查,大郎二郎三郎是一個進度,四郎五郎是一個進度,六郎去歲剛剛入學,學的最淺,昕姐兒是女孩子,功課同兄弟們的都不一樣,交給謝莫如檢查。謝莫如連帶上伴讀們的功課也一併查了。
待夫妻二人將孩子們的功課查完,也就到了吃晚飯的時辰。謝莫如問孩子們中午在宮裡吃的什麼,大郎道,“有魚,有蝦,還有羊肉,青菜,小蘿蔔,一樣八寶肉圓湯,一樣甜湯,還有兩樣點心,玫瑰粉果和奶糕,飯是御田精米飯。飯後水果是櫻桃和枇杷。”
二郎慢吞吞的補充道,“我覺著羊肉有點硬。”
三郎嘴快,“二哥你換牙呢,吃啥都不得勁兒,那羊肉我吃著還好。”
四郎想了想,補充說,“今兒給六郎送吃的小內侍換了個人,不大認得,大哥沒叫六郎吃他那一份兒,叫六郎跟我們一起吃的。”
五郎也在一畔跟著點頭。
謝莫如道,“管著給皇孫們送膳食的是御膳房的安公公,他有沒有說什麼?”
大郎年紀最長,也十來歲了,邏輯清楚,言語也明白,他一五一十道,“都是安公公的徒弟馮進忠馮太監帶著小內侍們送膳食的,馮太監說,給六弟送膳食的小亭子吃壞了肚子,就換了這個小竹子。我想著,便是小亭子偶不能用,也該馮太監親自送來,上次給太孫堂兄送飯的小珠子不適,就是馮太監親自送的。這個小竹子,從來沒見過。我就沒讓六弟吃那一份兒。”
雖然知道太孫身份不同,但一樣皇孫兩樣待遇,尤其被區別待遇的是自己兒子時,五皇子心裡委實不大舒坦,還是先與孩子們道,“大郎做得對,以後也要這樣,你們都要記得,面兒生人給的東西不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