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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此,飲食上絕對極具奉承之意的。

    盤子碗的擺了一桌子,謝莫憂濃淡相宜的兩條眉毛微皺,問,“怎麼沒有鰣魚?”

    不待下人回話,寧姨娘笑,“我的大小姐,你可真會過日子。攏共也就六尾,你祖母院兒里兩尾,杜鵑院兒兩尾,你二叔院裡一尾,咱們院裡一尾。我中午一人吃那個做甚,待晚上你爹回來,叫了你兄弟們過來,咱們一併嘗個鮮就是。誰知你饞貓似的專會聞味兒,中午就尋到了你祖母那裡去。唉,天生的有口福。”

    謝莫憂撇嘴,“杜鵑院也得吃得了兩尾呢。”

    寧姨娘臉一冷,“再說這話,我可要打你了。”揮手將丫環婆子的打發下去。

    謝莫憂分得清她娘是真不高興還是只嘴上說說,她坐在一畔椅中給她娘布菜,道,“我就嘴上一說,娘你快吃飯吧,別等的涼了胃又不舒坦。”

    寧姨娘嘆口氣,拾起銀筷,道,“以後嘴上也不准說。”

    “知道了。”

    一時用飯畢,母女兩個一道吃茶,謝莫憂道,“昨兒個就換了新茶,我總吃著咱們院兒的茶不如祖母那兒的茶味兒好。”以往年紀小,謝莫憂並不吃茶,待大些,方開始學著吃茶,每日也不准多。  

    寧姨娘嗔笑,口中滿是憐愛,“你這張嘴啊,真是絕了,你弟弟他們都吃不出不同來,偏你就能吃出來。”

    謝莫憂翹著嘴巴,“誰說弟弟他們吃不出來的,他們只是不說罷了。”

    “那偏你來說。”寧姨娘話間帶著薄薄的責怪之意,語重心長,“都是明前茶,上上等的是有限的,不要說咱家,公侯家也是一樣,自然要先供你祖母那裡。你祖母素來疼你,不會連這個道理也不懂了吧?”

    謝莫憂道,“我倒不是沒吃過好茶的,只是,我早瞧見了,上上等的好茶,除了祖母那兒,也就大姐姐那裡有。”

    寧姨娘嘆口氣,“你這樣喜怒隨心,實在令我不放心。”

    “喜怒隨心怎麼了,難不成高興了不歡喜,生氣還要憋著,日子也不要過了。”謝莫憂一拽母親繡著牡丹紋的衣袖,撒嬌,“再者說,我在娘跟前兒,還不能喜怒隨心了?”

    “你呀,就是心思淺,給人一眼就看透了。”寧姨娘撫摸著閨女柔軟光滑的髮絲,輕聲道,“你念書這也好幾年了,還跟小時候一樣。聽說你祖母昨天考你們了。”  

    “是啊,就是學了篇‘鄭伯克段於鄢’。”謝莫憂道,“祖母問了大姐姐,也問了我,似乎對大姐姐的回答不大滿意。”

    寧姨娘唇角微勾,“知道你祖母為何不滿意嗎?”

    “大姐姐說的那些話,要我,我也覺著不對。左傳寫這篇文章,原是為了警醒世人不要兄弟鬩牆的,難不成因鄭伯做國君做的不錯便情有可原麼?”謝莫憂道。

    寧姨娘微笑,“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謝莫憂畢竟年紀不大,又頗受父母寵愛,故而尚有些天真氣息,不解的望向母親。寧姨娘柔聲道,“你呀,是白長一張聰明麵皮。”

    寧姨娘輕聲道,“你是我肚子裡出來的,我疼誰也越不過你去。世上的道理啊,都在書里寫著呢,你要細細揣摩才好。我不對她好,如何有我的好名聲。她就比你明白,你看,我這般供著她多年,也不見她對牡丹院有半分親近。”

    捧殺的道理,謝莫憂也知道,她道,“可見是養不熟的。”  

    “是啊,養不熟。”看女兒不算愚鈍,寧姨娘悠悠笑著,索性再點女兒一句,“你祖母你爹爹喜歡你,你也得留意些身邊的事了,不能再一味憨吃憨玩兒了。我再問你,你祖母為何把你們一季八套新衣裙提到每月六套新的?又給你那些好首飾?”

    謝莫憂道,“這我如何不知,我們也大了,以後出門走動的時候肯定多的,若去別人家作客,自然得有幾件像樣的衣裳,方不墮了咱家的名頭兒。”

    寧姨娘憐愛的望著女兒秀美臉龐,呷口茶,“是啊,你知道,你猜,你大姐姐知不知道?”

    謝莫憂對謝莫如沒啥好印象,嘟囔,“這我如何知道?她知道就不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唄。”

    “她要不知道,就不會送桃花討你二叔喜歡了。她要不知道,往日間話最少的人,如何會在課上突發妙語。”寧姨娘慢慢的說,“她可是個聰明人,阿憂。”

    謝莫憂道,“祖母就因她課上的話訓斥她了呢。”

    寧姨娘眉間含笑,繼續點撥女兒,“她說的沒有半點錯處,明明比你更有見地,倘你們換一換,你祖母定不會訓斥你,反會贊你。”  

    謝莫憂有些迷惑不解了,寧姨娘道,“你大姐姐機敏過人,她是知道想要出頭,可是,她出不了頭。我不會讓她要了你的強,你祖母也更喜歡你。你也大了,不要總糾結個茶啊魚的,咱家難道是缺衣少食的人家?把眼睛放長遠,只要你以後比她嫁得好,過的好,再看今日一盞茶,一條魚,不過小事耳。”

    ☆、第7章 百靈

    謝莫憂跟親娘學了無數機巧靈敏,於為人處事上自添了些許心得。且,給親娘這般一開導,謝莫憂也覺著,自個兒真沒必要去同謝莫如爭。她娘賢良,自不會怠慢杜鵑院,可家裡誰會正眼看杜鵑院嗎?

    真沒有。

    既如此,自己何需要將謝莫如放在眼中呢?

    父親的態度,祖母的態度,已說明一切了,不是嗎?

    自來最恨“庶出”二字的謝莫憂經親娘點撥,驟然想通這一節,頓生豁然開朗之感。只是,謝莫憂還未開朗一日,就聽得一個令其不大開郎的消息:二爺謝柏送了一隻百靈鳥兒給杜鵑院。

    謝柏之於方氏是再正經不過的小叔子,自然不可能送這種東西給長嫂,他是給謝莫如玩兒的。  

    謝柏已經許多年未曾到過杜鵑院了,記得小時候,杜鵑院是謝家最熱鬧的院子,隔著圍牆便能聽到裡面傳出的歡笑熱鬧聲。謝柏站在杜鵑院的紅漆大門外,寂寥的似能聽到春風拂過時光的聲音,小廝墨竹輕輕的扣幾下門,裡頭並無動靜。墨竹道,“二爺,是不是大姑娘不在家?”

    謝柏道,“再敲。”不在家能去哪兒?除了請安去松柏院,念書去華章堂,謝莫如也沒其他去處。

    又等了一會兒,院門自里打開,一個青衣婆子出來,見是謝柏連忙行禮請安,謝柏問,“莫如在麼?”

    青衣婆子也不能叫謝二爺在門口等著,便道,“大姑娘學堂剛回來,在紫藤小院兒歇著呢。”

    謝柏不知紫藤小院兒是哪兒,不過婆子在前引路,他便自小廝手裡接過竹編的鳥籠子跟著婆子進去,小廝在外等著。

    早先說過,杜鵑院這院子設計非同尋常,進門繞過油白的影壁便是花園,哪怕如今杜鵑院清靜些,花園的景致也是不錯的。何況還有杜鵑院因其得名的那株杜鵑樹,謝家這株杜鵑樹,闔帝都都有名的,謝柏記得小時候,時常來看那一樹的杜鵑花開。此時時令尚早,杜鵑還未開花,謝柏見有人在樹上修剪照顧,不禁又是一嘆。婆子拐了個彎,沿著鵝卵石砌的小路,經一灌迎春花叢,過了月桂門,見紫藤正在院中晾帕子,忙道,“紫藤,二爺來了,姑娘呢?”  

    紫藤嚇一跳,她們這院子除了來傳話送東西的下人,素來無客到訪的。她人小且老實,這會兒見了謝柏竟不知要說什麼,一時急的臉都紅了。

    好在,謝莫如就在廊下看將開未開的紫藤花,謝莫如撥開紫藤花串,看向謝柏,喚了聲,“二叔。”

    謝柏舉起手裡的鳥籠子,“買只鳥兒給你玩兒。”

    謝莫如這院子寬敞,紫藤沿著迴廊長勢頗好,便是院中,也搭了紫藤花架,沿廊引出,太陽大時,正是一段蔭涼。那紫藤花架下便置了藤桌藤椅。如今下半晌,又是仲春時節,料峭春寒剛去,天氣也不熱,叔侄兩個便在這花架下坐一坐。謝莫如瞧著問,“這是百靈麼。”

    “對。”這鳥兒是調教好的,謝柏一逗,便叫了一回十三口,十三口是指百靈學的諸如麻雀、母雞嘎蛋、貓叫、砂燕或雨燕、犬吠、喜鵲、紅、油胡蘆、鳶嘯鳴、小車軸聲、水梢鈴響、大葦鶯,虎伯勞結尾的叫聲。謝莫如聽的有趣,不覺微笑,心下已隱隱猜到謝柏來意,卻又不敢確認,只道,“多謝二叔。”

    “客氣什麼,喜歡就好。”謝柏是覺著昨日母親說話有些過了,古來還有諸子百家呢,學問上的事兒,真沒一是一,二是二的,一篇史料,謝莫如自有見解,實在算不得錯處,母親那般疾言厲色,謝柏不好說母親不對,便買了只百靈來哄謝莫如開心。  

    張嬤嬤端來茶,謝柏呷一口道,“這上上等的新茶,除了母親那裡,也就是你這裡了。”

    謝莫如望著謝柏沒說話,謝柏原想接著說“可見母親心裡待莫如是好的”,偏生給謝莫如這靜靜的一望,那話便沒出口。謝柏揮手打發了張嬤嬤,方悄聲與謝莫如道,“你這裡衣食周全就好,你祖母有了年歲,你是個好孩子,凡事往寬里想。”

    想明白謝太太那反常的訓斥後,她真沒將謝太太放心上。謝柏特意為此而來,謝莫如道,“二叔多慮了,倒叫我白得了只百靈。”

    謝柏笑,“你要喜歡,待有了好的,我再尋來送你。”

    “有一隻就夠了。”謝莫如又瞧了一回百靈,便叫紫藤掛到廊下去了。

    謝柏頭一遭過來,往日與謝莫如也不大熟,見她還喜歡這百靈鳥,略說了會兒話,謝柏道,“我去松柏院用飯,你也一道吧。”

    謝莫如道,“我這裡已備好了。”

    謝柏便起身告辭,謝莫如送至門口。墨竹服侍著謝柏走遠了方鬆了口氣,說,“離大姑娘近了,奴才話都不敢多說。”  

    謝柏心下一嘆,想謝莫如雖在家住著,雖姓謝,卻是與家中諸人涇渭分明,感情淺淡。又想她一個小姑娘與其母住在這鮮人問津的杜鵑院,一住多年,家中人這般忽視,也不怪謝莫如冷淡。其實謝莫如也說不上冷淡,充其量不大熱情罷了。可人家謝莫如就是這端凝的脾性,誰要住杜鵑院能住出活潑來,謝柏也得覺著此人缺心少肺。

    謝柏腦子裡胡亂思量一陣,逕自回了自己院裡。

    大丫環墨jú帶著黃玫、紫瑰兩個上前服侍,謝柏換了家常衣裳,洗過頭臉就往床上一躺,就要睡了的樣子。墨jú道,“太太那邊兒打發人來問過兩次二爺回來沒,想是惦記著二爺呢。二爺既回,何不去太太跟前兒坐一坐,也好陪著太太用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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