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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康長公主打下基調,幾個妯娌都是正妻,也紛紛說張氏不識抬舉,大家其實很理解崔氏,但安慰崔氏的話也不好說太多,崔氏是皇長子妃,家裡出這樣的事,雖是張氏糊塗,但崔氏管家不利也是有的。
故此,諸人將話一帶而過,中午吃過酒看了幾齣戲,外頭男人們散的時候,女人們也便起身告辭了。
崔氏的母親留到最晚,永定侯夫人也知道了此事,寬慰女兒道,“別與這等糊塗東西生氣,反抬舉了她。”
崔氏輕嘆,“我已想好了,還是讓宮裡母妃給殿下挑上兩房本本分分的側妃吧。”
“兩房?”永定侯夫人還是想著女兒自己生皇孫的。
“母親放心,就是再進二十房,這府里也就我一個正妃。”
永定侯夫人見閨女難掩疲倦憔悴的樣子,心酸的了不得,又不敢叫閨女瞧出來,只得再好生勸了閨女一回,滿是不放心的回府去了。
崔氏晚上卻受了皇長子一頓埋怨,“阿昊傷著,張氏就夠傷心自責的,你不說勸勸她,倒去發作她。她膽子小,已是嚇得了不得了。”
崔氏道,“當初殿下說張氏穩妥,我想著,她畢竟是昊哥兒的生母,雖出身下賤不配撫養皇孫,但殿下一力擔保,我也就允了。是這麼回事吧?”
“殿下以為昊哥兒是張氏的兒子嗎?那是我的兒子!我把兒子交給她服侍,她把孩子給我摔了頭,我一沒打她二沒罰她,不過讓李嬤嬤教導她幾句,殿下覺著我哪裡做錯了嗎?”崔氏就是再寬厚的性子,這會兒也忍不了了,冷聲道,“不要說她,就是那些服侍的嬤嬤、丫環,要她們就是把我兒子看護好的,她們不得力,我兒子摔了碰了,難道我還不能管了?殿下要是這樣,我也無話可說了!殿下就是再埋怨,我還是一句話,他們是做奴才的,本分就是服侍好我兒子,我兒子出了差錯,我就得不饒他們!”
崔氏立刻喚來人,“過去叫張氏來!”
皇長子忙攔著,“我不過略說幾句,哪裡值得動怒呢,快別惱了!”
崔氏一把打開皇長子的手,吩咐道,“傳話下去,把張氏給我叫來!我倒要看看,她是什麼金貴人,把我兒子傷了,我還說不得管不得了!”轉頭同皇長子道,“殿下不要覺著我小性,給張氏小鞋穿,明兒我就進宮,請母妃為殿下擇良家淑女,正正經經納為側妃!”
皇長子只得再次好言溫語的勸了崔氏一回,侍女將一朵小白花兒的張氏帶了來,當真是一朵小白花,張氏本就生得白,一襲白衣就是邊邊角角繡了些梅蘭芳糙,襯著那楚楚可憐的含淚美眸,別提多惹人憐了。崔氏見一身衣著,當下大怒,喝道,“今兒是什麼日子,你倒一身素白!你是給我穿孝麼!”
張氏立刻磕頭如搗蒜,泣道,“娘娘恕罪,奴婢,奴婢出來的急了,沒留意身上衣裳,奴婢知錯了,娘娘恕罪。”那滿腔的哀啼瑟瑟,令皇長子大起憐意,情不自禁道,“地上涼,你起來吧。”
張氏怯懦的一抬頭,額間已是磕青了一塊,一張蒼白美麗的臉孔只是怯怯的望著崔氏,也不敢起來。崔氏冷眼望向皇長子,一言不發,皇長子滿腔憐意終於也冷靜下來了,同崔氏道,“看她也知錯了,這麼晚了,就算了吧。”
崔氏面無表情的吩咐侍女,“傳家法。”
皇長子道,“王妃!”
“有她沒我,有我沒她,殿下選吧。”崔氏眼神平靜,“殿下連個做錯事的侍妾也不讓我管,我立刻讓賢,明日就上書將皇子妃之位讓給張氏。”
崔氏出身高貴,永定侯為穆元帝腹心,皇長子也不好與崔氏翻臉,想著女人吃起醋來真是不可理喻,無奈,“為個侍妾,何苦大動肝火。”
兩個拎著毛竹板的粗使婆子已經到了,崔氏道,“把府里的管事、嬤嬤、侍女、宮人,都傳過來。”待人都在院子裡到齊了,崔氏方道,“先打二十。”
張氏疾呼,“殿下救我!”一則知道這頓板子輕不了,二則,真在眾人面前挨這頓板子,以後還有什麼臉見人呢。
崔氏的側臉如同一座雕像,皇長子唇角微動,到底沒再為張氏求情。婆子立刻要打,崔氏怒,“好沒規矩,這樣的賤婢,也配在我屋裡打,拉到院子裡打。”
張氏再想求救已被人往嘴裡塞了塊帕子,再不能發聲,板子重重的落在身上,只能喉中逸出一絲尖尖的呻吟。
打了二十,侍女進來回稟,崔氏淡淡,“再打二十。”
皇長子臉都白了,道,“你這不是要打死阿蘿?”
“剛剛那二十是打她不能用心服侍我兒子,害昊哥兒受傷的。這二十板子是打她大喜日子給我穿孝,對主母不敬的。殿下要是覺著我哪樣不對,只管同我講!”崔氏給被穆元帝選出來做皇長子妃,性子的確不錯,但要讓一個侍妾欺到頭上,她就不是永定侯府的嫡女了。見皇長子無言,崔氏道,“接著打。”
再打二十,侍女進來回稟,崔氏都不說數目了,所以,直接打到死。崔氏此方走出正院,望向階前鮮血染紅的張氏,冷冷道,“這府里,只要我還沒死,就是我說了算。府里的規矩,你們都記清楚了。不懂事,忤逆,試探,不識抬舉,這就是前車之鑑!”接著命人直接把張氏抬到冬梅院,明日出城埋了,連帶著張氏娘家一家子,崔氏全都擼下來,交待了府里管家,明天悉數打發了。
至於皇長子今天去睡哪個,崔氏已是不管了,自己安安穩穩的睡了一個痛快覺直到天明。
☆、第112章 後續
第二日,崔氏並未似以往那般早起,睡得太安穩,一直睡到天亮方起身梳洗,看過兩個閨女,崔氏用過早飯,化了個淡妝,就進宮去了。
趙貴妃見崔氏有些憔悴,還說呢,“面色似不大好,是不是累著了。”正經兒媳,崔氏除了連生兩女,真沒什麼不好的地方,趙貴妃對媳婦挺關心。
崔氏摸一摸臉,笑,“倒還好,並不覺什麼。”
趙貴妃說了些保養身體的話,又問起二孫女的滿月酒來,崔氏笑,“文康姑媽、長泰妹妹、永福妹妹,還有幾個弟妹,都去了。姑媽很是喜歡曦姐兒,還特意給了晨姐兒一套小首飾。”
趙貴妃聽得也是歡喜,笑,“晨姐兒古靈精怪的,正是招人稀罕的時候。下次進宮你帶她來,這些天沒見,我也想她的緊。”
崔氏應了,又說些滿月酒的事,哄得趙貴妃歡喜了,方說張氏的事,崔氏道,“我自問待她不薄,我一入門兒,知道她是服侍殿下的,就給她過了明路。她生了昊哥兒,我單撥了院子,安排了嬤嬤侍女過去服侍,她的份例,亦是上上等。當初我想著昊哥兒畢竟是殿下的長子,也是我的兒子,我是做嫡母的,抱了昊哥兒來養著,也是我分內之事。殿下說怕昊哥兒乍離了生母不適,為著孩子,我也就讓她照顧昊哥兒。不想她這般不懂事,昨兒那樣的日子,她悄悄打發個嬤嬤來問我一聲,難道就請不來太醫了?還是說我是個刻薄人,她不將事鬧出來,我就不給昊哥兒請太醫?母妃不知道,昨兒那些親戚,妯娌姑嫂的都在,外家娘家來了那些年,她就這樣兒,縱使令我擔個無能的名兒,於王府又有什麼好處呢?我氣她不懂事,讓李嬤嬤去教導她幾句,晚上殿下就說我苛刻。我叫她來問原由,昨兒那樣的好日子,她就穿了一身白就到了我院兒里。”崔氏說著已是泣不成聲。
趙貴妃怒道,“這樣的東西,還留著她做什麼!”
崔氏泣著,“我已處置了。”
“這幾個月,我要安胎,再加上生產坐月子,規矩就寬泛了。她又是殿下心尖兒上的人,殿下以為我是吃醋,我要是那樣的人,當初怎會抬舉她。原是看她服侍殿下多年,不想這般不識抬舉,於內辜負殿下期望,沒將我昊哥兒看顧好,令昊哥兒受傷。於外丟人現眼,令殿下面兒上蒙羞。我想著,還是要選端莊知禮的來服侍殿下,我年輕,還得請母妃給殿下選幾位側妃入府。母妃只管挑好了人,家裡院落我命人收拾了。待將來納進淑女,再為我與殿下多誕子嗣,我也算不辜負殿下與母妃了。”
說來張氏還是趙貴妃打發去服侍兒子的宮人,當初瞧著張氏伶俐,趙貴妃方打發她去了,如今這般打臉,趙貴妃倒沒覺著面子上如何,畢竟崔氏才是正經媳婦,崔氏並未做錯。趙貴妃能掌宮闈多年,就不是個蠢人,也不會因自己派去的宮女被媳婦處置就覺著媳婦不好,趙貴妃正色道,“這樣的東西,有一個處置一個,有一雙處置一雙,斷不能留在府里叫人笑話。”緩一緩口氣,趙貴妃安慰媳婦,“側妃的事,急什麼呢,你們還年輕。再說,乍然真進一個四品側妃,品性這東西,略相看幾回,略說幾句話,是看不出來的。就是張氏,當年要不是看她懂事,我也不會令她在阿熙身邊服侍。知人知面不知心哪,你還年輕,以後就知道了,觀人最難。就是要抬舉側妃,要我說,也不必急。延熙身邊兒,不見得個個都是張氏這等賤婢,有老實的本分的知道服侍敬重你的,慢慢忖度著好的,略抬舉一二倒無妨。”並未應允側妃的事。
崔氏都應了。
趙貴妃特意叫了皇長子進宮說了他一通,“你倒為個賤人去說你媳婦。”
皇長子沒想到崔氏還進宮告狀了,道,“就一點子小事兒,也值得她進宮來同母親說,倒叫母親替我操心。”
“想我不替你操心,你倒是放明白些。你這樣抬舉一個賤人,你也想想你媳婦,她每天進宮孝敬我,服侍太后,回府還要替你打理內闈,為你養育兒女。你想想,你這般傷不傷她的心。”趙貴妃罵一回勸一回,心裡有些話還不好直說,永定侯府那不是好相與的,你對他家閨女不好,還想他家以後替你出力,你做夢呢。
皇長子對崔氏很是不滿,道,“母妃不知道,她瞧著寬厚,心可硬了。昨兒直接把阿蘿杖斃,阿蘿服侍我一場,又生了昊哥兒,不看僧面看佛面呢。”
趙貴妃氣的直捶榻板,道,“她服侍你一場怎麼了?讓她過去,就是服侍你的。服侍你,是她的本份,她盡了本份,是理所應當的!她做了本分中事,難不成還要給她敘功封爵!她是什麼東西,值得你為她與你媳婦生隙!你媳婦要是拈酸吃醋,如何會進宮讓我為你擇選側妃?這樣不守本分的賤婢,便是你媳婦不處置她,我也不能任這樣的賤婢留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