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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扶風家裡祖母王氏、妻子小王氏都來了,戚國公府是戚夫人過來的,還帶著謝莫憂的兩個兒子,謝莫憂這次沒隨謝莫如回帝都,留在閩地服侍丈夫了。戚夫人多精道的人哪,儘管給兒子娶了個不大精道的兒媳,也不能叫耽誤了孫子。
謝莫如見了見兩位外甥,此次四郎五郎念書,伴讀之一就是戚氏子弟,只是,不是戚三郎家的兒子,而是戚三郎之兄戚世子家的嫡長孫,戚夫人的重孫。謝莫如也不薄了兩位外甥,見他們知道禮數,行止都是大家子弟的模樣,隨口問兩句書,都能答上來。謝莫如笑贊幾句,命人賞了東西,讓他們去前頭玩兒了。
謝莫如笑,“妹夫剛到閩地時,我還擔心他受不得軍中苦,他卻是個讓人刮目相看的。如今見著外甥們,果然是您家教子有方,孩子們都這樣懂事。”
“在娘娘面前,哪裡敢當得這樣的誇讚。要說吃苦,娘娘方是金尊玉貴之人,娘娘能到的地方,三郎一個大小伙子,更沒有不能到的。再者,男人成家立業,我家本就是武將出身,保家安國原是本分,能為朝廷效力,也是這小子的福分了。”戚夫人滿面是笑,三兒子如今已是從三品實職,當初讓兒子隨閩王去就藩,果然是一步好棋。兒子有出息,戚夫人卻不是個妄自尊大的,將話一轉,“我那小子,不過是有膀子傻力氣。要說人才出眾,當數柳侯爺哪。”
王氏已是滿頭白髮,精神頭卻是極佳,擺擺手笑道,“都是王爺英明,要說念書,扶風是自小念到大,打仗的事,他在家也就看過幾本兵書,哪裡真就打過仗。當初聽說他去了軍中,我也是嚇一跳,生怕有不妥當,誤了王爺的差使,卻也不知他在這上頭還真有幾分天分。”
戚夫人笑,“這就是王爺的眼力了。”
王氏深以為然。
小王氏臉上的笑也沒斷過,她很少時母親就過逝了,如果不是沒有親娘,當初怕也不會嫁給腿有殘疾的丈夫。出嫁後,到了婆家,太公公是個寵妾滅妻的,自己婆婆姓虞,太公公寵妾的娘家人。這些年怎麼一步步熬過來的,小王氏自己都不曉得。如今她膝下兩子,丈夫封侯,這樣的光景,以往真是想都不敢想,現下卻成了真。
大家說說笑笑,過了一日。
小王氏最後悔的就是沒把倆兒子一併帶來,看人家戚夫人多靈光,雖說戚謝兩家本就是姻親,小王氏與謝莫如閨中也相識的。說來小王氏生母也是姓方,與魏國夫人還是同族呢。不過,小王氏生母只是方家旁系,不比魏國夫人出身尊貴罷了。
當然,這在英國公府倒台後也不是什麼壞事。
自從五皇子回帝都,穆元帝很顯然想乘勝追擊,故而,五皇子無一日不進宮商議軍務。謝莫如時不時在家宴會,倒也出了一件趣事。
這事並不是發生在五皇子府,而是在府外,人還是叫小唐抓住的。小唐道,“我觀察大半個月了,自從咱們回了帝都,這小子就天天在咱們府外街角轉悠,我叫人過去,他撒腿就跑,定是細作無疑。”
小唐抓了個細作,謝莫如道,“那就送刑部去吧,審一審,看是誰派來的。”
小唐別看來帝都日子短,也知道自家王妃的祖父就是刑部一把手啊,他親自將人送去了刑部,還狐假虎威的見著了謝尚書,道,“唉喲喂,老尚書,這帝都的細作,比閩地還多哪。隨手就抓了一個,您細審審,看是誰派來的?”
那細作還不招,硬說自己是賣雜貨的,小唐道,“騙鬼去吧!你當爺傻呢。”刷刷兩下扒了人家衣裳,啪啪拍兩下,道,“你這細皮嫩肉,能是貨郎?”
那細作顯然智商不大成,哭喪著臉道,“俺以前是富戶,沒錢才做的貨郎……”挨小唐兩腳,不敢言聲了。小唐把炸彈交給謝尚書,就趾高氣昂的回王府了。
謝尚書還是頭一遭見著能當場扒人衣裳的人物,頓時覺著,閩地人果然骨格清奇啊!而且,閩王用人的風格大有轉變啊!
小唐立一小功。
為啥說是小功,主要是長眼的不只他一個,只是小唐存不信事兒,把事兒道破罷了。恰好謝莫如也不喜歡總有人在自家外頭探頭探腦,把人交到刑部,也是震懾。
不過,小功也是功麼。
五皇子聽聞此事,還表揚了小唐一回,想著賞小唐些什麼,小唐道,“王爺不要賞我金銀,我還有錢用呢。”他來前早給老爹要足了盤纏,他娘還給了他不少私房。
五皇子笑,“看來你是想好要什麼了。”
“想好啦!”小唐眼睛亮晶晶的,道,“原本我跟著師傅,這來了帝都,就是少個人教我考進士了。王爺,我聽說您跟那們,嗯,叫什麼,啊,江北嶺江老先生挺熟,是吧?”
“你想拜江先生為師?”五皇子道,“江先生是九江的師傅,你要再去拜師,就差了輩份。”
“唉喲!原來江老先生是我師公啊!”小唐對人情往來並不陌生,立刻就打算買些東西去給師公請安,順便打聽下考進士的訣竅。
小唐歡快的去打聽考試訣竅了,五皇子想,怪道說,能者勞,智者憂呢。小唐是個有福之人哪。
五皇子都羨慕起小唐來了,可見甭看五皇子天天進宮,深得帝心的樣子,他的事,並不大順利。
五皇子與妻子道,“我同父皇提了四地聯手以困靖江的事,父皇也覺著這主意可行。”謝莫如點點頭,等著聽五皇子的下半句,果然,五皇子悄聲道,“父皇是有意設江南行營大總督。”
謝莫如道,“陛下不囑意殿下麼?”
五皇子道,“父皇沒有露出不囑意我的意思,內閣意思不明。”
“蘇相怎麼說?”
“蘇相說江南一地,若要設江南大總督,必要德高望重,最擅軍務的人來主持。”五皇子道,“其他人也說江南事要慎重。只有禮部徐相,說我主持過兵事,而且,熟悉閩地。”
“王爺怎麼說?”
“我自當說,若朝廷需要,只有肝腦塗地的。”
謝莫如道,“有永定侯的前車之鑑,朝中武將出身而無戰績的親貴,不大可能去主持江南之事。”
五皇子提醒道,“你別忘了,也有扶風的例子在前。”
“誰能保證選出來的人是第二個柳扶風?掌管江南四省之地,可不能靠撞大運。”謝莫如道,“何況,若想選出第二個柳扶風,何不直接用柳扶風呢?”
五皇子立刻道,“要是朝廷肯用扶風,我力保他。”五皇子不是非要自己去爭這個大總督之位,但他希望坐此位之人,起碼不能是個無能之輩。這關乎到他們老穆家的江山萬年。
謝莫如道,“殿下不如舉薦兩人。”
“扶風德望不足。”
“德望不足,安閩地還是能夠的。先將扶風定在閩地。”謝莫如道,“朝中擅兵事,且德高望眾的,就在眼前,殿下怎麼能視而不見呢?”
“你是說南安侯?”
“對。”
南安侯這個人選,便是五皇子也挑不出任何問題。五皇子又有些不解了,湊到妻子耳畔,“你先前不是說那啥……”往東邊兒指了指,“會爭這個位子麼。”當時他媳婦可是說的有鼻子有眼,信誓旦旦的。
“殿下知道為什麼徐相在內閣排行第五,而蘇相是首輔麼?”謝莫如道,“徐相話說在先,他的話,只是投入水中的一塊小石子,投石問路用的。蘇相說在後,那是要一言定江山用的。事同此理,南安侯的確是合適人選,但殿下說在先,南安侯縱有豪情壯志,怕此事難成。”
“你是說會有人斷了南安侯的路?”五皇子這就理解不了了,道,“南安侯可是姓胡的,哪怕與承恩公府素來有些政見上的不合,同東宮也不是太親近,但倘南安侯此事能成,對東宮也有莫大好處。”
“殿下覺著南安侯是東宮的人?”
五皇子想了想,還是搖頭了,“南安侯不同於承恩公府,南安侯的為人,不像。何況,要說論關係,南安侯同四弟更親近。”
“殿下這話說到點子上了,就憑這一點,東宮也不會讓南安侯如願的。”
聽到這裡,五皇子就是個笨蛋也明白謝莫如的意思了,正當藉此機離間東宮與南安侯的關係,再者,五皇子還想著,“父皇一向看重南安侯,再如何,江南一事也必有南安侯一席之地的。”
五皇子琢磨半晌,道,“這薦人,又不是在朝中,若大庭廣眾下說,倒似譁眾取寵。我還是私下與父皇說吧。”
“殿下說的是。”謝莫如正色道,“殿下既要薦人,便要誠心誠意的舉薦。”
“放心,我曉得。”
☆、第224章 南事之一
五皇子繼續公幹,由於五皇子是得勝還都,故而,他的話相當有份量。就是穆元帝,若不是願意聽一聽五兒子對江南的看法,也不會日日召他進宮。
御前聽用的好處是,在穆元帝跟前,有啥就能說啥。要說朝臣顧慮多些,五皇子是沒這顧慮的,他與親爹的感情一向不差,五皇子雖有自己的私心,但心裡還是把老穆家的江山看得很重的。五皇子心裡透亮,要是江山都沒了,還爭個鳥啊爭!
也正是因這個緣故,五皇子舉薦起南安侯來,絕對是跟他爹掏心掏肝,他先自陳自己的不足,“兒子上次是趕鴨子上架,這頭一回打仗,也多有運氣的原因。論兵事,不能同南安侯比。再者說,南安侯閱歷見識,也是一等一的。扶風與他比,只是初出茅廬了。扶風的長處在於,他對閩地熟,但要說全盤考量,非得南安侯這樣的才幹方成的。”
穆元帝道,“徐尚書倒是更囑意你。”
“說句老實話,昨兒徐尚書那樣說,當著諸位大人的面兒,我要謙虛說自己才幹不足,倒顯著沒士氣。再說,我也想干。我要不想干,早就跟父皇舉薦南安侯了。可我尋思了這些日子,我說是就藩,也只有短短三年的時間,經營的地方,不過閩地偏僻之地。我雖想為朝廷出力,更怕誤了父皇的事,畢竟關乎江山社稷。朝廷中既有才幹遠勝於我的,兒子雖有私心,也當以江山為重。”五皇子現在很懂說話的藝術了,成天喊口號,忠於人民忠於朝廷沒用,這些話,說的人太多了。五皇子說話,就說實話,有私心,就直說。誰沒私心啊,他這麼一坦誠,穆元帝反不會放在心上,倒覺他實誠。而且,五皇子這樣說,明明白白的就是告訴他皇爹,他不是打算竟爭江南大總督的位子了。能把這樣巨大的利益都放下,穆元帝是相信五兒子實心舉薦南安侯的。更關鍵的是,南安侯同五兒子關係很一般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