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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泰公主嘆道,“皇祖母老邁,人也糊塗膽小,只得請你多擔待了。”
謝莫如不擔待也不行,雖然她願意隨胡太后去死,可人家穆元帝是親兒子,又奉胡太后至孝,自然不能坐視老娘被謝莫如嚇死。好在,穆元帝也沒忘記自己親爹的身份,不知用了什麼法子,總之胡太后也一天天的好起來了,胡太后還頗為深明大義道,“可不能耽擱小五的冊封大典。”
五皇子的立儲大典如期舉行。
舉朝都鬆了口氣,心說,這老太太總算明白了一回。
立儲大典先期準備足有兩月,但,真正舉行只有一日,其儀式繁瑣複雜自不消說,更有一種別樣的莊重威嚴。五皇子一家提前搬入東宮,穆元帝早擇吉日帶諸臣祭過天地、太廟、社稷以及蘇皇后,然後,在昭德殿舉正式行冊封大禮。冊封正使為蘇相,副使喚為柳扶風、南安侯,雖然先時穆元帝有些猶豫柳扶風是不是腿腳有些不便,柳扶風當即表示,自己的腿經夏青城神醫診治後已經大為好轉,斷不會耽擱正事的,這副使的差使,他身體完全沒問題。正典當日,這正副使三人捧著皇太子的金冊、寶印至東宮,正使授冊,副使授寶,然後太子向代表皇帝的御杖行大禮,謝恩。最後,冊、寶留皇太子這裡,這就是皇太子日後的法定權柄所在。使臣把御杖帶回去復命。整個冊封大典就完成了。之後穆元帝還得率諸皇子、皇孫、公侯伯爵以及諸大臣,把這事兒跟胡太后說一聲,這其實就是走個過場。胡太后早經過悼太子冊封一事,雖然程序有些忘記,好在事先文康長公主給她講過,雖然冊封五皇子讓胡太后不禁想起悼太子,心下有些酸酸的,到底知道大喜的日子,不能露出哀色。胡太后這裡也沒掉鏈子,表示知道了。然後於昭德殿明發詔諭,冊五皇子為帝都皇太子,與之一道的還有三十三條皇帝賜予百姓的恩典,如蠲免賦稅,特赦死囚啥的,總之件件都表示了對於帝國冊立繼承人的喜悅,施恩於天下。
冊立大典之後,便是重設詹事府,先時悼太子自盡,詹事府的人倒霉不少,詹事府也給穆元帝解散了。今新立太子,自然要再設詹事府,於朝選用能臣入詹事府輔佐太子。
穆元帝很是個念舊的人,將蘇相給了新太子做太子太傅,李相做了太子少傅,還與兩人道,“好生輔佐太子。”
二人心下頗有些滋味難明,他們都是輔佐過悼太子的,悼太子的結局……嗯,起碼說明,他們輔佐的不大成功。今穆元帝還叫他們輔佐新太子,二人心下千般滋味里總有一味是感激之情的。二人連忙謝恩,並言說,定會嘔心瀝血,死而後矣的輔佐太子。
其他詹事府的配置,儘管張長史還在蜀中沒回來,詹事府詹事的位子也是留給張長史的,少詹事由薛長史兼了,這兩位大人,才具只是中等,出身也只是尋常,但運道委實沒的說,他們都是跟隨太子多年老人,只要活得夠久,以後委實不怕沒前程。李九江做了左春坊大學士,連小唐都弄了個從六品的司直郎,一下子升了大官,叫小唐怪不習慣的,還著緊的回家跟他爹請教了一回,這司直郎是做什麼用的。
把老唐氣的,氣血一陣翻騰,心道,這種白痴竟能到詹事府做官,莫不是這小子常給神仙祖宗燒香的緣故啊。人哪,當真得看運道的。
老唐也只得在家好生指點了兒子一番,小唐此方恍然大悟,道,“掌彈劾糾舉,聽著倒跟御史差不多。”
“也可以這樣說。”
小唐道,“我官服估計也快發下來了。”他頭一遭做六品大官,心下非常激動。
老唐氣地,“別只顧著官服,到了詹事府不比在王府的時候,必要好生當差,不要辜負殿下的期望。”
“我曉得。”小唐笑嘻嘻地,“真想不到,殿下竟做了太子。”
“真是傻話。殿下德才兼備,陛下英明,自然立殿下為儲。”老唐雖然沒撈到正副使的差使,但身為五皇子黨,哦,現下升格為太子黨了,老唐也是很高興的。尤其幾個兒孫還在外地官位上熬資歷,倒是小兒子傻人有傻福一步通天入了詹事府,這個小兒子,叫老唐打小就操心,偏生有運道,非但拜得名師,功名也考出來了,今前程也有了。老唐自己也入了內閣,覺著,這輩子也沒什麼遺憾了。
新太子一立,整個朝廷都是歡欣的,喜悅的。順順噹噹的立了太子,咱們又有奮鬥目標了,先前與太子關係好的自然高興,想著以後跟著太子殿下,總少不了肉吃。就是與太子關係一般的,也能努力一把,儘量在太子面前刷一刷好感。當然,與太子有嫌隙的,就得想法子如何洗白了。
好在,太子為人寬厚,在朝中還真沒什麼敵對之人,頂多就是關係一般罷了。
想也知道,倘處處是仇人,人家就是為了自己,也不能叫你這太子順利冊封啊。而五皇子冊封太子,還是五皇子以往的大對頭大皇子第一個實名舉薦的,如此,五皇子在朝中還能有什麼對頭呢。
但,五皇子很快發現,胡太后簡直是比對頭都難纏千倍。
胡太后對五皇子,不,現在應該稱太子了,她老人家非但對太子好,對太子的兒女都極喜愛,連帶對側妃們也是和顏悅色,就是不能見謝莫如。謝莫如搬入東宮第一天帶著側妃們過去請安,胡太后硬是沒見,別人全見了,就是沒見謝莫如。胡太后說了,“你主持東宮事忙,叫珍姐兒在我這裡服侍則罷,你就先回吧。”
太子得知此事後,先是安慰了妻子,又去找他皇爹溝通,穆元帝沉默半晌道,“你皇祖母將八十的人了,老人家,難免有些孩子脾氣。她年輕時正趕上世祖皇后秉政,你媳婦生得有幾分像世祖皇后,你皇祖母膽子小,暫且不見也罷了。”
太子聽得瞠目結舌,道,“以往媳婦也常進宮請安,皇祖母不好好的麼。”
穆元帝長嘆,“先時你皇祖母便因這個嚇病的,叫朕能怎麼著。老人家這把年歲,你媳婦以往不也不愛去慈恩宮麼。”
“可若不緩解,難道就一直如此?”太子問。
穆元帝道,“朕已令你姑媽緩緩勸解著些,只是你皇祖母上了年紀,得慢慢著來,不能著急。”
太子見父親臉色不大好,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再回去安慰妻子,太子嘆道,“這世間竟有如此荒謬之事。”世祖皇后算起來是胡太后的婆婆,做兒媳的,哪怕就是裝,見著像自己婆婆的人,也得表示歡喜啊,有哪個如胡太后這般嚇去半條命的!
謝莫如不以為然,“這個緣故啊,我早就知道了,先時太后生病,據說就是給我嚇的。”
太子連忙道,“你怎麼沒跟我說。”
“彼時盼著太后大安都來不及,接著又是太子的冊封禮,咱們要搬入東宮,樁樁件件的事,總要以你的冊封禮為先。”謝莫如淡淡道。
太子道,“你放心,這事我來想法子,難道就一輩子不相見了。明明以前你進宮也無事。”
謝莫如不好澆丈夫冷水,還是道,“以往我進宮,不過是藩王妃偶爾進宮罷了,太后知道,我早晚要隨你就藩離開帝都的。如今你既為太子,我必執掌東宮。太后這是擔心以後呢。”
太子都無語了,半晌方道,“皇祖母這想的,也太長遠了。”
謝莫如唇角勾起一個譏諷的弧度,想得遠的,何止是胡太后!
太子已正位東宮,朝廷才想到一事,趕緊讓六皇孫回來吧,六皇孫還代太子在蜀中就藩呢。既然都冊封太子了,以後江山都是太子的,蜀地自然也在其中,哪裡還用得著六皇孫親自守在蜀中呢。六皇孫還未回帝都,蜀地卻是牽涉出了一件大案子。
說來這事與六郎沒什麼關係,但六郎不能不管,主要是裡頭牽涉了嫡母的親舅舅的女徒弟,按理,徒弟什麼的,也不是什麼要緊人物,可方舅舅十分惱怒,竟請去了薛帝師主持公道。裡頭更牽涉了趙充儀的母家趙地主家,以及蜀中總督李終南等人。因此事不雅,六郎給他爹發的秘折,他爹也是私下與他祖父說的。太子道,“那個方家舅舅的女弟子,就是養綠jú的jú仙姑娘,方舅舅很是看重,哎,方舅舅聽說光棍了這些年,不知他是不是對這jú仙姑娘有意呢。還有就是趙李兩家,都說是要jú仙姑娘進宮,六郎說,經調查後,他們沒少在當地搜羅民女,可沒聽說父皇再納妃嬪。這外頭人還得以為是父皇要選妃呢。”
穆元帝臉色極是難看,怒道,“一群敗類!蠹蟲!”他也就收到過大兒子一次獻美,這些混帳東西哪裡是在給他搜美人,明明就是借他名聲行不法之事,壞他聲譽!
穆元帝活到這把年歲,最在意的也就是名聲臉面了!讓太子退下之後,立刻宣來大兒子一頓喝斥,厲聲喝問大兒子,在蜀中搜羅民女的事,是不是大兒子讓李終南乾的!
大皇子冤死了,大皇子一手指天道,“兒子對天發誓,倘此事是兒子所為,立叫兒子天打雷霹,不得好死!”大皇子不好說第一回也不是他讓李終南乾的,身為一個孝子,總不能把親娘供出來,但發此毒誓,穆元帝也信了他,知道這個兒子雖有些魯莽,到底也是有分寸的人,更非漁獵美色尋歡作樂之人。
但,穆元帝仍是申斥了大皇子幾句,讓他以後多跟好人來往。然後,著三司審理李終南冒天子之名強征民女之案。至於李終南的總督之位,自然也是易了主。
穆元帝氣個半死,他幾乎可以想像方昭雲那雲淡風清的臉上會對著薛帝師說出什麼話,肯定是,“呵,搶人搶到我跟前來了。”
倘要真是個天仙,也值得一搶,就這麼個種jú花的村姑,穆元帝想想就看不上,非但白擔了惡名,還丟人丟到故人面前,簡直不可忍!
此案讓謝莫如知曉,謝莫如只說了一句,“他們倒是好長個手,竟伸到舅舅跟前去。”
“可不是麼,舅舅孤獨這許多年,好容易有個可心的,卻發生這樣的事。你收拾些女眷得用之物,我著去接六郎的人一併帶去,也給jú仙姑娘壓壓驚。”五皇子覺著,得補償一下jú仙姑娘,也是給方舅舅全了臉面。
自從知道方舅舅在蜀中,這幾年倒是沒斷了來往。當然,都是謝莫如這邊送東西,方舅舅也沒什麼表示,稱得上有來無往。謝莫如雖對這位舅舅沒什麼感情,但有人欺到她舅舅頭上,明擺著就是沒將她放在眼裡,還得替方舅舅出頭,如今又得送東西,謝莫如道,“殿下真是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