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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皇子聽此言,頓覺開了靈竅,是啊!他畢竟是做弟弟的,便升了嫡子,長幼上他也是不及太子。五皇子連聲道,“我看,滿朝文武都不如你想的明白。”
謝莫如微微笑著,“他們不是不明白,是想得遠了。”
五皇子道,“不要說他們,就是我,也礙著太子,不好多想的。”
“殿下是當局者迷。”
五皇子心下繁難解了大半,笑問,“你不是當局者?”
“我想此事多少年了,只是沒叫殿下知道,自然想的明白。”謝莫如此話一出,五皇子不禁大為感動,又有些羞慚,道,“我倒不如你對母妃孝順。”原來他媳婦早就想著給他娘升位份的事了。
謝莫如嗔道,“真是傻話,倘沒有你在外建下功勳,我就是再想,這事也成不了。”當然,這也是蘇妃與謝莫如這些年處出的情分,謝莫如才願意為蘇妃謀劃。
相對於皇貴妃,五皇子自是更願意親娘做皇后的,夫妻倆難免籌劃了一番。
穆元帝此言一出,帝都城風雲再起,籌劃的便不只是五皇子夫妻,只要是有娘家的宮妃,沒有不籌劃的,就是帝都權貴圈的熱門話題,也由五皇子在江南搜刮民脂民膏轉到了誰是下一任鳳儀宮之主上去。
連準備著讓爵的趙國公也摸著一把花白鬍鬚與外孫大皇子道,“我原想著,上有了年歲,該是歇一歇將爵位讓給你舅舅的時候了。如此,我也享幾年清福。不想朝廷又有大事,還是待操完了這樁心事,再讓爵不遲。”
大皇子便同外祖父商議著,看有沒有可能給他娘趙貴妃升一升。外祖父外孫子商量半日,趙國公方告辭了去。與外祖父商議過後,大皇子還琢磨著再走一走岳家路線,便尋機同大皇子妃道,“父皇著議立後之事,母親在貴妃位上多年,就不知有沒有這個福氣了。”
大皇子妃正心煩婆婆趙貴妃把二閨女許配給趙國公重孫的事呢,聽丈夫提及立後之事,大皇子妃強忍著不願擾了大皇子的興致,一面翻看自家庫里清單給閨女籌備嫁妝,一面漫不經心道,“這是長輩的事,按理,咱們做兒女的不好插嘴,可世間沒有不盼著父母好的兒女。母妃這些年在宮裡,父皇就是看著殿下的面子,也不會委屈了母妃。只是,立後一事非同小可,殿下端看父皇心意罷了。”
大皇子妃不過搪塞之言,大皇子一聽大皇子妃這話,卻頓生知音之感,道,“可不是麼。你說,父皇要立後,除了母妃,還能立誰?”就想著跟妻子提一提,讓妻子回娘家給母親拉一拉人脈。
大皇子妃卻是給丈夫噎著了,又不能不問,不然如何得知丈夫哪裡來得這般雄心自信,便道,“不知殿下此話從何而來?”
大皇子理所當然,“現下宮裡,母妃品階最高。”
大皇子合上府庫清單,壓在手下,不得不給丈夫提個醒,“謝貴妃一樣是貴妃呢。”
大皇子道,“當年,母妃封貴妃在前,謝貴妃封貴妃在後。何況,我較老三年長。”
大皇子妃嘆道,“我也不是有意要掃殿下興頭,只是,我得說一句,倘父皇有意立母妃為後,早便立了。為何直到現在方提此事,殿下恕我直言,五殿下功高,這個時節提及立後一事,蘇妃娘娘未必沒有機會。”
大皇子先是一瞪眼,而後忽嘆了一聲,道,“老五的確功高,只是,我也是母妃的兒子,今有這機會,焉能不為母妃考慮。”
大皇子妃見丈夫還算明白,勸他道,“母妃已是貴妃之尊,子孫雙全,便是再立新皇后,也斷不能委屈了母妃去的。殿下為母妃考慮,五皇子也是做人兒子的,怕是與殿下一個心呢,要我說,何苦攪進這亂局中,沒的擾壤。”
大皇子道,“縱咱們不想擾攘,母妃仍是貴妃之尊,難不成朝中就沒人提母妃了?只管蒙頭撞大運吧,縱不成,母妃也是貴妃。這要萬一撞上了,咱們可就賺了。”
大皇子妃覺著丈夫在發夢,想他這事定難成的,眼下東宮與閩王爭鋒,再如何也輪不到自家來,便不理大皇子這痴心妄想,勸一句,“從未聽說撞大運能撞成皇后的。”轉了話題,“殿下不若想想正事,平國公這就要出大殯了,咱們正經親家,讓長史官去路上設個祭棚吧。”這也是時人規矩,發喪什麼,但凡親近人家,路上也會設路棚致祭,只是,大皇子身份高貴,自己不便出面,令長史官出面也是一樣的。
大皇子想到母妃後位可能要被蘇妃後者居上,再想到女兒剛賜婚,親家柳扶風就死了親爹,這事兒鬧的,女婿又得守祖父孝,長女的親事起碼耽擱一年,委實有些晦氣。不過,大皇子還是應了,柳扶風是他正經親家,他在禮數上不能疏忽。
第二日,大皇子就把設祭棚的事交待給長史官了,只是,這祭棚還沒設好,就聽說平國公夫人也跟著去了。大皇子聞知此事頗有些目瞪口呆,最後很是感慨的說了句,“死的好啊。”親家柳扶風一次性守三年孝便是,倒省得這三年孝守完,接著再死一個,還得繼續守。
大皇子妃已是恨不能把丈夫的那張口無遮攔的嘴fèng上,暗中下手狠掐了大皇子一記,直把大皇子掐了個哆嗦,大皇子妃吩咐侍女閉嘴,不准把大皇子這沒神經的話外傳,再令侍女比照著前兒給平國公的奠儀再置辦一份出來,待兒子家來,讓兒子送去。見妻子安排完這一套,大皇子打發了人與妻子道,“這柳家是怎麼了,接連死個沒完。”
大皇子妃瞪向大皇子,“殿下說話,切不可太過隨意。你這話傳出去,豈不把親家得罪完了!”
“我也就隨口一說。”大皇子道,“老平國公與老國公夫人八十好幾還硬郎著呢,怎麼平國公與夫人六十幾就沒了?”大皇子悄聲道,“柳扶風這是克父克母的命啊?”
大皇子沒忍住又狠掐了大皇子一把,低聲道,“沒聽說六十多咽氣還是被人命硬給克的,靖南公又不是頭一天給人當兒子,爹娘安安生生享了他大半輩子的福,誰不說這老兩口有福?六十好幾得病死了,這要是命硬克著了,那什麼叫命不硬的?先前我去平國公夫人致哀,就沒見著平國公夫人,說是身上不大好。這有了年歲,一時傷心過度跟著去了,也是難免的。”
“哎,要說還是老平國公與老夫人壽數長。”大皇子不由感慨一句。
於是,大家換身衣裳,繼續去平國公府參加喪禮。平國公府原是計劃明日給平國公發喪後,喪棚什麼也就要拆了,誰曉得平國公夫人忽又咽了氣,倒省了不少事,不過是照著先前平國公的喪禮的儀式再來一次罷了。
唐繼帶著小唐與老妻過來祭拜,與柳扶風私下略說了說朝中事,唐繼道見柳扶風臉色有些蒼白,但氣色還好,溫聲道,“現下又不打仗,你也當保重身體。”
柳扶風道,“我接下來就是守孝,不怕沒歇著的時候。
唐繼沉默片刻,方道,“依你看,立後之事有幾成把握?”
柳扶風道,“除了蘇妃娘娘,陛下還能立誰呢?”
唐繼心下大定。柳扶風又補了一句,“但,陛下也不是非立不可。”
唐繼也是官場老油條,與柳扶風道,“不瞞你,此事相當難辦。這時節,沒人不願意給五殿下面子。九江卻是提醒我,莫要弄出滿朝舉薦蘇妃娘娘的盛況出來。”
柳扶風先是微微一怔,繼而一笑,頜首,“九江洞悉人心之能,我不及他。”與唐繼道,”這既保全了五殿下,也保全了你我。”
唐繼也是個精明人,道,“只是太難把握。”
柳扶風道,“倘後位易得,如何會空懸多年。”
兩人又閒話幾句,今平國公治喪,外頭離不得柳扶風,柳扶風道,“倒是不能參加小唐的大婚了。”
“這有何妨,以後我在帝都長住,咱們依舊在一處的。”唐繼言語間頗是親近,心下已在盤算著家裡適齡的孫女,得找個出挑的來,日後看是否能緣與柳扶風次子相本。
略說幾句,唐家人祭拜之後便辭了去。
穆元帝要立皇后,柳家就有辦不完的喪事,好在,這也不算什麼,帝都權貴多,哪年都要有幾場喪儀。再者,尊卑有別,柳家死了兩口子,穆元帝無非就是賜些奠銀祭品,安撫有用人才柳扶風罷了。倘柳家不是有柳扶風這麼個人,他家就是死上一家子,估計穆元帝也不會理睬。
穆元帝一說要立皇后,不說宮妃皇子,穆元帝親娘胡太后也是極開懷的,連忙召娘家人進宮商議,想看看娘家可有適齡淑女給兒子做皇后。偏生娘家承恩公府還在守孝,胡太后就唯有找四皇子妃商議了,四皇子妃未料到胡太后這般出人意表,現下大家都在猜穆元帝要讓哪位娘娘上位,卻不料胡太后直接要從娘家找個新人入主鳳儀宮。
四皇子妃不欲趟這渾水,同胡太后道,“家裡孫輩、重孫輩的姑娘倒是不少,瞧著她們也算懂事,只是,輩份不對呀。”穆元帝與南安侯是一輩人,便是要納舅家淑女,也得是表妹一輩的,總不能是表侄女、表侄孫女一輩的吧?
胡太后一時啞口,她老人家腦子頗是活泛,轉而問,“那旁系呢?”嫡支的沒有,胡太后也不介意提攜旁系女。
四皇子妃柔聲勸道,“嫡系女還怕不能匹配呢,何況旁系,身份上就不合適。”
胡太后得知娘家沒有適宜閨秀,轉頭在後宮找了個既合適又順眼的人——胡昭儀。這位胡昭儀也是胡氏女,與先胡皇后還是姐妹,只是一嫡一庶而已。不同於先胡皇后為穆元帝生下一子一女,胡昭儀入宮多年,卻是一直沒有生育,因是胡太后的娘家侄女,縱未生育,位份也在昭儀,這些年,趙謝二位貴妃也沒委屈過他。按理,既是胡太后娘家侄女,應當令胡太后另眼相待才是。只是,胡昭儀不比趙謝二位貴妃伶俐,故此,於宮中實在不顯。要別個事,胡太后不一定想得到她,但立後之事,胡太后不知是怎麼想的,覺著自己做了太后,那皇后也該是胡家的才對。反正吧,胡太后詭異的心理促使她將久不承寵的胡昭儀拎了出來,命人從私房尋出一匣子上等東珠,兩匣子紅綠寶石,三匣子翡翠玉料,命內務司的匠人打了十幾套上等首飾給胡昭儀,另制兩箱子新衣,然後,日日命胡昭儀到跟前服侍。每天穆元帝去慈恩宮請安,必能見到胡昭儀。
如此,胡太后的用心,不要說穆元帝,只要不瞎的,都能瞧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