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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合情合理的要求,北嶺先生怎能拒絕,五皇子誠意相詢,北嶺先生就介紹了幾個不錯的在野弟子給五皇子,只是有人不在帝都,五皇子道,“我將要就藩,怕是不能親去延請,不知能否請先生代我修書一封,我著長史官帶去,安排車馬,親自接人去閩地。”
北嶺先生這樣的人,雖然自有脾氣,但人家皇子都這樣客氣了,他自然不會擺什麼架子。然後,北嶺先生修了書,五皇子就說起閩地的事來,又同北嶺先生打聽閩地可有名家大儒,他就藩後好去拜訪,北嶺先生拈鬚道,“要說閩地,算得上名家的,老朽還未聽說過。”老傢伙的傲倨,由此可知一二。人家偌大閩地,竟沒有能叫老傢伙看上眼的。當然,閩地自然也不是什麼繁庶之地,這也有關。
窗外微雨,深秋的雨有些冷,細密的打在一地黃葉上。茶爐上的水開了,北嶺先生去提,五皇子先一步提了,斟了兩盞茶,北嶺先生握一盞在掌中,雙眸微眯,眼神中有一絲遼遠的意味,良久,北嶺先生方道,“閩地啊,原本是方齊兩家,算是閩地豪族,前朝末年,天下戰亂,方家因勢而起,就是先英國公一族。後來英國公獲罪,方家也不復存在了。齊家倒是聽說還有些人在。”
五皇子生於皇室,英國公方家的事也略知道一些的,道,“英國公方家,自前朝就是帝都豪門哪。”
北嶺先生道,“他家從大鳳朝起就是帝都顯貴了,但根子在閩地。”說到“根子”二字時,北嶺先生曲指輕點茶几。
五皇子點頭,“先生您繼續說。”人老成精啊,為啥有這麼些人哭著喊著的想搭上北嶺先生的線,這就是原因所在了。五皇子正欲洗耳恭聽,不想北嶺先生道,“完了。”
五皇子同北嶺先生打交道這些日子,練就出偌厚臉皮,道,“我於閩地知之甚少,先生遊覽天下,自比我見多識廣。”想讓老頭兒再說幾句,五皇子道,“齊家與方家並列為前朝豪族,想來也是有過人之處的。”
“齊家起家的年頭兒就比方家晚的多了,齊家發跡在前朝,他家能與方家並稱,是因為齊家連出三位皇后,是有名的後族。余者,倒不消提了。”北嶺先生擺擺手,寥寥的,“事是做出來的,不是靠說出來的。多言無益呀,多言無益。”
北嶺先生不肯再說,五皇子也不勉強,關鍵是勉強無用,他便同北嶺先生說了南山房舍建設轉交四皇子主持的事,房舍如何建什麼的,都同四皇子講明白了。問北嶺先生明日可有空閒,他與四皇子過來說話。北嶺先生道,“殿下這幾日定是忙的,四皇子何時來南山,過來小坐無妨。”
五皇子又說了會話,便起身告辭了。
北嶺先生年事已高,覺著時光匆匆,故此不喜閒談,亦不甚留,命李九江送客。
五皇子回府時還順道去了趟四皇子府,四皇子不在家,他方回了自己家。這般與妻子說起閩地是前英國公方家的祖籍,五皇子道,“倘不是北嶺先生說,我還真不曉得。”
謝莫如皺眉思量片,微微頜首,“原來是這樣。”
五皇子望向妻子,謝莫如道,“看來殿下分封閩地當真不是偶然哪。殿下與方家不相干,我母親卻是姓方的。殿下怕是受了我的連累。”
五皇子不愛聽這話,捏一捏妻子的手,道,“什麼連累不連累的,咱們既是夫妻,有什麼事自是一起擔著。要是因你之故,豈不應不把咱們分到閩地好避嫌麼。”
謝莫如道,“聖心難測。當年英國公府是滅族之罪,按理闔族當誅,帝都英國公府容易捉查,閩地或者有人逃跑也不一定。要是方家有人逃了,你說,能逃到哪兒去?”
五皇子道,“靖江王府?”離得近哪。
“靖江王只要不傻,肯定會收留方家人的。與朝廷血海深仇,還是逃犯,這到了靖江得多忠心不二哪。”謝莫如隨口點評一句,道,“這也是晚飯時辰了,這幾天都忙,也沒叫孩子們過來一道用飯。”命紫藤去把孩子們叫來,又與五皇子商議,“大郎二郎三郎大些了,能跟九江學些蒙學。四郎五郎昕姐兒是略略懂事,還有點兒小,以前在娘家時,教我的一位紀先生,是宮中出來的女官,學識很不錯。我想著,咱們把紀先生一道帶去吧,讓紀先生瞧著四郎幾個,她現在在我娘家也沒學生可教。”
五皇子道,“你做主就是。”
說一回這個,謝莫如方道,“當初清算英國公府,殺了多少人,跑了多少人,流放了多少人,刑部該有記錄。殿下同陛下說一聲,讓刑部整理出來,咱們心裡要有個數。”
一般時候,謝莫如定力極好,天塌下來她也不帶眨眼的。當然,就是現在,五皇子也不能從他媳婦臉上看出什麼不好來,但夫妻多年,五皇子是了解妻子的,謝莫如因為人聰明,所以思緒極為連貫,鮮少會有思緒中斷時。但此時,謝莫如竟要說一回孩子再繼續說英國公府的事,五皇子從她臉上看不出傷感,也知道她心緒受了影響。
一時孩子們過來,謝莫如開始問大郎幾個的功課,又問四郎五郎今天玩兒了什麼,連最小的六郎也抱了來,六郎已經學會坐了,脾氣尤其好,天生一幅樂呵模樣,眉眼與五皇子生得最像,五皇子因不喜凌霄,以往對六郎頗有些冷淡,被謝莫如勸了幾回,方好了些。倒是宮中蘇妃,最喜歡這個與兒子相像的孫子。
一家子熱熱鬧鬧的用晚飯,五皇子看謝莫如都在照顧孩子,自己沒吃多少,給謝莫如夾了一筷子小青菜,謝莫如笑,“今天不是很餓,給我盛碗湯吧。”
五皇子就給她盛了碗湯,謝莫如接了湯,道,“一說英國公府,我就想到我母親。”
五皇子道,“咱們走前,去拜祭一回岳母吧。”
“也好。”
五皇子正吃飯,四皇子過來了,五皇子道,“你們先吃,我有事與四哥說。”
五皇子把北嶺先生引薦給四皇子,四皇子自是樂意的,就是擔心北嶺先生脾氣不大好,五皇子道,“就是個老頭兒,我已經同先生打過招呼了,四哥你若閒了只管過去,一回生二回熟麼。聞道堂有什麼事,四哥你多照看些,北嶺先生這年歲,也叫人不放心。”
四皇子慡快應下。
因著要祭奠岳母,五皇子還要去宮裡跟他爹打聽前英國公的事,所以多耽擱兩日。穆元帝聽五兒子問及前英國公之事,且兒子也給出了合理解釋。不過,提及前英國公一系,穆元帝猶是咬牙切齒,道,“若遇著方氏餘孽,不必留情。”
五皇子道,“他們怎麼敢出現在我面前。”
五皇子又問,“那啥,當時這事兒是不是做的不大俐落。”
穆元帝道,“到底是姑媽的婆家,她總是有幾分容情的。何況,還有姑丈那裡……”
五皇子八卦,“方駙馬人還不錯啊?”
穆元帝嘆口氣,頗是悵然,“要說姑丈那人,再好不過。”
一聽他爹這口氣,五皇子沒好再繼續打聽。五皇子就說了走前祭一祭他岳母的事,穆元帝的臉色就轉為沉默了,穆元帝默然片刻方道,“你媳婦跟你說的吧。”
“昨兒說起方家原是出身閩地,媳婦可不就想起岳母了麼。我們這一走,得好幾年才能回來,就想走前看看岳母。以後我們不在帝都,父皇你每年去皇陵,別忘了給我岳母燒燒香,放些供香。”五皇子唧唧咕咕的說了一通,穆元帝不知心中是何滋味,還是提著精神道,“尤其是你媳婦,要是遇著方家人,你自己決斷,莫讓婦人誤事。”
五皇子道,“我媳婦又不認識他們,哪裡來得情分呢?說不上容情不容情的。”
穆元帝想往深里說,礙於身份,又不好開口,看五兒子這坦白的小眼神兒,穆元帝真是愁死了。五皇子又悄悄問他,“父皇,你是不是想著,讓我媳婦裝模作樣的誘導方家餘孽,然後我一舉殲滅啊。”
穆元帝險閃著老腰,當政這些年,穆元帝頭一回遇到這種坦白過分的,道,“你自己封地的事,自己看著辦吧。”
“我媳婦不是那樣的人。”
“行了,去刑部吧,朕命欽天監擇個吉日,你們去祭一祭魏國夫人。”
“我跟媳婦商量好了,明兒就去。心意到了就行。”
穆元帝沒再多說,打發五皇子下去了。五皇子覺著,他爹對輔聖公主一家還是挺有情分的,不過,他爹對英國公府也是恨之入骨了。五皇子揣摩著他爹的心意,又去看過他娘,說了明日祭奠他岳母的事,蘇妃道,“若敏妹妹地下有靈,也會庇佑你們的。”
祭過魏國夫人與輔聖公主,五皇子一行帶著浩浩蕩蕩的車隊,以及自己的五千親衛軍,去往閩地就藩。
☆、第172章 就藩之一
五皇子就藩,送別的人頗多,太子為表兄弟情誼,親自帶著兄弟們相送。
大皇子深覺太子礙眼,明明他是長兄,太子一露面,他就得退居其次,不過大皇子也不是善茬,很會搶戲,太子是打頭先說的,而且,太子想麼,五皇子要趕路的,無非就是說些路上小心,一路順風的話,不好多耽擱功夫。大皇子卻是心裡頭暗搓搓的計算著太子與五皇子說話的時間,他估量著,太子說一刻鐘,他必要說足兩刻鐘;太子說一句,他必要說兩句。而且,他與五皇子說話還要顯得格外親密,定要拉著五皇子的手才行。五皇子給這兩個哥哥鬧得,一個頭兩個大。大皇子這麼依依不捨了一番,好在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是正常人,不過說些兄弟間的話,五皇子這一就藩,不要說離愁別緒,藩王們都有些惆悵,不知什麼時候就輪到自己呢。倒是太子心情很好,想著,五弟是個好的,有五弟帶頭就藩,老大也要快滾球了吧。
太子這麼想著,見六皇子話也說得差不離了,便道,“這會兒時辰也不早了,後頭還有些親戚,孤們不走,親戚們怕是不好上前說話。”就要帶著兄弟們先走,這也是太子體貼了,的確,皇子們不走,余者如謝家人、李世子、柳家人、崔家人、余家人等,怎好上前一敘離別呢?
太子帶著諸皇子離去,其他人就要上前送別親人。
柳家有管事跑來,氣喘吁吁的與平國公府柳世子道,“國公爺不大好了,請世子與大公子立刻回府。”
柳世子頓時有些慌,憨肥的腮上肥肉顫了顫,便有些沒主意,他兒子要跟著五皇子去閩地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