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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天確定衣飾後,晚上寧致遠還泡了澡,第二日早早起身,用過早飯,黃悅就來了。

    江行雲帶他們過去,在路上,江行雲特地道,“王妃性子極好,關愛孤寡,為人和善,只要見過王妃的,明白人沒有不說她好的。”

    寧致遠心道,他為了成為明白人,也不能說謝王妃的不是啊。

    寧致遠面兒上一派誠摯,“我等孤懸海外,也聽聞過王妃的仁德。”

    江行雲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寧致遠聽聞過閩王這王府建的頗是破落,據說原定二十萬銀子的工程,那裡閩王太窮,十萬銀子就建好了。未至王府,已遠遠可見青磚飛檐,氣派非常,與傳聞完全不符啊。待經過侍衛的安全檢查,進入藩王府,寧致遠都得道一聲,“好氣派!”

    黃悅與他共乘,聞言笑道,“是啊,雖與現今人們常建的描金繪棟大不同,這飛檐半拱也極是壯闊的。”

    “飛檐反宇,高堂廣廈,比那些繁複綺麗的雕樑畫棟更見雄偉。”寧致遠再道,“這王府建的好。由屋及人,可見閩王與王妃皆是心懷寬闊之人。”

    黃悅贊,“致遠你好眼力。”其實他根本未見過謝莫如,但謝莫如在閩地的名聲不同於在帝都的名聲,於閩地,百姓們提及謝王妃,滿口都是好話的。就是黃悅,雖消息靈通,知謝莫如非易予之輩,但謝莫如在閩地做的事,他也是極為敬佩的。黃悅甚至認為,一個藩王妃,只有像謝莫如這般才算是最合格的藩王妃。

    謝莫如在長春宮召見寧致遠。

    長春宮,謝莫如的正宮,不是別的什麼偏殿宮室。

    寧致遠望一眼宮門上的黑底金字的大匾,鄭重的理一理衣裙,一時待回稟的內侍出來,方隨內侍進去拜見謝王妃。

    寧致遠一揖為禮,謝莫如道,“不必多禮,賜座。”並未介意寧致遠只是揖禮,江行雲去段四海那裡也是一樣的禮節。

    謝莫如道,“行雲說起過你,果然斯文俊秀,雅致非常。”

    寧致遠連忙道,“王妃客氣了,寧某一介俗人,哪裡敢當王妃這般讚賞。王妃才是賢德淑良,人所不及。”

    謝莫如一笑,“你們段大人還好嗎?”

    這熟稔的口氣,仿佛在說什麼親戚熟人一般,寧致遠心下發懸,想著莫不是謝莫如查出他家老大的底細了?當然,寧致遠不是沉不住氣的人,他即使有所懷疑,也不會露出蛛絲馬跡,道,“我家大人很好,聽聞王妃有所召喚,派小臣過來給王妃請安。”

    “那就好。”侍女捧上茶來,謝莫如笑,“你嘗嘗,這是閩地的茶,沒什麼名氣,我吃著倒覺味兒好。”

    寧致遠呷一口,道,“茶的好壞,其實與名氣無關,好茶就是好茶,有沒有名氣,都是好茶。”

    “是啊,我亦覺著,一個人,不必看他的身份立場,只看他所做所為,就能知這人品行,是否值得敬重。”謝莫如道,“行雲回來後,與我說了她在你們島上的所見所聞。我知段大人有大志向,並非匪類。”

    饒是寧致遠一向沉穩,也給謝莫如這話誇得有些坐不住,忙道,“王妃過譽了。”唉喲,這也太會說話了。

    “何來過譽,你們段大人,心懷仁慈,他將來,必有一番事業的。”謝莫如道,“想你也明白,閩地與段大人之間,其實沒什麼了不得的仇怨。”

    寧致遠道,“我對王妃的人品,亦是敬重。但除了海貿之事,其他的,小臣實在做不得主。”如果現在謝莫如要談中立的事,寧致遠不能接這話。

    謝莫如伸手向下一壓,笑,“放心,我豈會讓你為難。”

    “中立不中立的,其實我不太擔心,沒有與你們來往時,的確是擔心的,如今我已心中有數。”謝莫如聲音不急不徐,不緩不慢,帶著淡淡的溫和,沒有半分盛氣凌人,卻帶著無處不在的自信,她道,“我略說一說如今海上的局勢吧,對不對的,致遠你聽一聽。”

    寧致遠道,“王妃請講。”

    “段大人既提出中立的事,這事,他既提出來,就說明,他並非隸屬於哪個勢力,他完全能做得了自己的主。他的軍隊,是他自己的,並不受任何勢力的驅使。段大人,是自己的勢力。聽聞他亦有自己穩固的地盤,我亦甚是歡喜。致遠,你們縱橫在海上的人,眼界比我遠,你們也知道,海外有更廣闊的世界。”謝莫如道,“你們當初能從東穆出去,肯自立一番事業,又豈是任人驅使的人。你們與朝廷,與靖江王府,是平等建交的關係。對朝廷與靖江王府的矛盾,你們也清楚,如果你們不想保持中立,要下注的話,一定要慎重。這關係到你們日後的發展。我知海外還有許多國家,但據我所知,那些國家的發展,不論是農事、工事、商事、兵事,皆不及中土。你們要保持的是與中土建交,現在如此,將來亦如此。”

    “當然,我也考慮過,或者你們志在中土。恕我直言,如果是現在的局勢,這非常難。一個王朝有一個王朝的氣數,東穆王朝,氣數正盛,並非敗亡之勢。”謝莫如道,“我知你們各有各的苦衷,這世上,誰沒苦衷呢。只是,如今一方為霸,手下這許多人,不好不慎行了。”

    謝莫如這般推心置腹的一席話,倒叫寧致遠有些無話可說了。寧致遠道,“多謝王妃關懷,王妃的意思,我定轉達給我們大人知道。”寧致遠當然對謝莫如於如今局勢的分析感到心驚,他甚至懷疑謝莫如是不是有什麼內線消息,但人家這樣坦蕩的說出來,他不能不識好歹。

    謝莫如笑,“我在你們那裡並無內線,致遠你是個通透人,當初行雲過去時,你們段大人憑她在島上走動,我大約就猜出來了。”

    寧致遠給謝莫如說中心思,倒也穩得住,笑,“王妃亦是坦蕩之人。”

    “無事不可對人言。”謝莫如道,“行雲拿回來的海貿條件,我看過了。有一件事,我並非不滿,但是想給你們一個建議。”

    寧致遠自然恭聽,謝莫如道,“保護費的事,我並無意見,據說你們與靖江王也是這樣合作的。上面的條約規定,要平安通過這片海域,你們收取每船貨物一成的價格為保護費。這倒是沒什麼,倘不是同你們在談這契約,我不會多說。只是我想著,你們志向不同。你們的這樣收取保護費的行為,其實很像民間的鏢局,也似朝廷每個州府縣城對於進城貨物收取的進城費,反正只是個名頭,不必太介意。只是,你們想過沒有,你們只收取保護費,但如果貿易船隻仍在你們的海域出事了,你們要不要負責呢?”

    寧致遠皺眉,“我們要負責?”

    “對。如果有商家把貨物運進閩安城,他交了入城費,他的貨在閩安城出事,衙門就有責任追查,給商家一個明白。”謝莫如道,“如果你們要走得更遠,不被人視為匪類,就要建立起規矩。這規矩,不能只是盤剝,更要擔起責任。你們既然視這片海域為你們的地盤兒,別人經過你們的地盤兒,交了費用,出了事,你們當然有責任追查。這樣,他們交了錢,真正買了平安,也並不是不願意。”

    “我這樣說,當然有為閩地商賈考慮的原因,但我也是真心希望,你們能坐穩現在的位置。”

    寧致遠正色道,“此事要我回去商議了。”

    “這是自然。”

    謝莫如十分平和,中午留寧致遠用飯。

    謝莫如平常多是吃閩地當地的菜蔬魚蝦,今日特意令人備的帝都菜品。饒是以寧致遠的城府見著這些菜品都有些悵然,謝莫如道,“拋去一些不愉的事,家鄉還是家鄉。”

    “王妃也有不愉的事?”

    “很多。”

    寧致遠不知是感懷自身,還是感懷謝莫如,頓時心生酸楚,默默的用過一餐飯,就起身告辭了。

    謝莫如未再多留,道,“與你們段大人說,如果有能幫忙的地方,他隨時可以說。我現在的情況,可能力量有限,但也會盡力。”

    若別人說這話,寧致遠絕不會信的,但這話自謝莫如嘴裡說出來,寧致遠就知道,這是謝莫如的承諾。寧致遠道,“我代我們大人謝過王妃了。”

    謝莫如頜首。

    寧致遠告辭。

    ☆、第211章 勢在必行

    寧致遠走後,謝莫如與五皇子談及寧致遠,道,“從帝都找,應該能找出他們的身份。”

    五皇子十分懷疑這些人與英國公府有關,謝莫如道,“不管是什麼身份,王爺都小心些,算一算他們出現在海上的時間,他們祖上應該都是給陛下幹掉的。”

    五皇子頓時給他媳婦掖揄個半死,謝莫如唇角噙著一絲笑,“王爺的仇家比我多的多,遠的不說,就是靖江王,陛下與他就有奪位之仇,王爺身為陛下的兒子,也得小心哪。”

    五皇子立刻道,“皇位本就是父皇的。”

    “王爺這樣想,靖江王可不這樣想。”謝莫如道,“一會兒咱們挨個兒數一數帝都的仇人,其實就是數出來,怕也沒什麼用。”

    仇人多到要挨個數的地步……

    五皇子決心要多訓練些忠心的親衛來保護老婆孩子!

    段四海啥身份,雖然要啥,但也不是眼下的要緊事。夫妻倆閒話一時,五皇子難免問起寧致遠過來都說了些啥,謝莫如如實說了,五皇子感慨,“媳婦,你實在是太會說話了。”

    謝莫如道,“一時半會兒的,得先穩得他們,畢竟,他們是外患。眼下,內憂才最是要緊。”

    “是啊。”五皇子手裡沒海軍,拿段四海等人也沒法子,能穩住這些海匪是最好的,五皇子道,“這樣久而久之,就怕他們坐大。”

    “他們坐大,朝廷也不是死的,待平了靖江王,自可再練海軍。待海軍練好,總人平復海域之日。”謝莫如道,“只是,事要一件一件的來,半點急不得。”

    想到朝廷,五皇子道,“不知老尚書到哪兒了?”他如今也不敢想得太遠,眼下父皇在位,他要建個海港都不易,待以後太子登基,憑他與東宮的嫌隙,日後怕是沒什麼份量的藩王呢。

    “建海港,我也不獨是為了閩地,往大里說,閩地是我的封地,更是朝廷的地方。閩地富裕了,以後也能多為朝廷繳納賦稅。”五皇子道。東宮幾番為難於他,如今不得不藉助謝尚書之力,雖然謝尚書不是外人,可太子畢竟是他兄長,原應最是親近的關係,現下倒鬧得仇人一般,五皇子頗是鬱悶,同時也覺著太子的心胸也太狹隘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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